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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煜、唐熙阳:汉代西王母图像与西方女神像之关系及其背景
发布时间:2018-05-07 11:02:44   来源:《考古与文物》    作者:王煜、唐熙阳   点击:

汉代西王母图像与西方女神像之关系及其背景

(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考古学系,王煜)

(巴黎索邦大学艺术史与考古学系,唐熙阳)

  汉画像中有大量关于西王母图像,对其的研究已经是考古学、艺术史、历史学、民俗学等相关学科的一个重要领域。其中关于西王母图像与西方女神像的关系尤其引入注目,许多学者都作过一定程度的探索1。但目前的认识仍然比较模糊,某些西王母图像与西方女神的关系似乎有迹可循,但要确定却十分困难。这些现象到底如何去解释,汉代西王母图像是否受到西方女神像的影响?这种影响的背景是什么?本文欲就这些问题在以往研究的基础上,作一次更为全面和深入的考察。

一、西王母图像与西方女神像的关系

  目前所见的西王母图像中确实有一些与某些西方女神像有相似之处,其中有些材料学界已经观察到了,有些还没有注意到。由于西王母图像的地域特点比较突出,以下笔者就以地域为中心,对目前可能具有西方因素的西王母图像作一次较为全面的梳理。

  (一)河南地区

  该地区是西王母图像最早出现的地区,该地区西王母图像的最大特点,就是西王母多呈四分之三的侧坐形式,其旁往往有凤鸟、玉兔捣药、三足乌、九尾狐等附属图像。与西方女神像有可比较之处的,笔者见有两例。

  新野张楼出土的一方画像砖上,一妇人呈四分之三的形式侧坐于类似莲台的一个平台上,其下和其旁为群峰耸立。该妇人旁有两个羽人侍奉,一羽人手持穗状物2。根据其处于群山之中及其四分之三的侧坐形式,再加上侍奉的羽人中出现的具有西王母因素的穗状物,学界一致判断其为西王母无疑。但与其他西王母图像不同的是,该西王母右手持一上大下小角状物,抱之于怀中,左手似乎持一棍状物(图一)。这种持物的形式在汉代及以前中国的图像材料中尚不曾见过,而很容易使人联想到流行于希腊、罗马直至于中亚地区的丰收女神提喀(Tyche)像。

图一 河南南阳新野张楼出土西王母画像砖拓片

(采自南阳文物研究所:《南阳汉代画像砖》,文物出版社,1990年,图161)

  丰收女神在古希腊传说中掌管着大地的丰歉,其手持丰饶角(cornucopia)为财富的象征。如维也纳艺术博物馆所藏的一枚椭圆形的宝石上,雕刻有丰收女神的形象,时代在公元前1世纪,其侧面站立,右手持一丰饶角,左手持一棍状物3(图二,1)。所持之物与上述新野张楼出土的西王母画像完全一致,不得不引发我们的联想。在希腊、罗马时期的石雕和青铜雕塑中丰收女神是一个常见的题材(图二,2、3),在中亚和北印度犍陀罗的石雕中也见有手持丰收角的此种女神像4(图三)。此种图像的传播一直延伸到我国的新疆地区,新疆民丰尼雅东汉时期的遗址中出土一块白地蓝花蜡染棉布5,其左下角绘有右手持丰收角的此种女神像(图四),女神背后有头光,应该是受到犍陀罗艺术的影响所致。既然此种女神的图像在汉代已经从欧洲通过中亚、印度传到了中国西域,那么,汉画像中进一步受到波及的可能性显然是存在的。

图二 古希腊、罗马的丰收女神像

1.维也纳艺术博物馆藏宝石雕刻 2.那不勒斯国家考古博物馆藏青铜雕像 3.梵蒂冈藏大理石雕像

图三 中亚犍陀罗丰收女神像

1.日本私人收藏品(据田辺勝美,2007年) 2.大英博物馆藏石雕像

图四 新疆民丰尼雅遗址出土蜡染棉布

(采自王磊义编绘:《汉代图案选》,文物出版社,1989年,第131页)

  新野樊集画像砖墓6M37中出土一件陶房,其上刻画有一幅与众不多的西王母画像。画像中心戴胜的西王母呈四分之三的形式侧坐于山丘之上,其前有玉兔捣药、蟾蜍舞蹈、九尾狐和三足乌,其后有羽人相戏(图五)。西王母右手持一方形板状物,左手持一带箭头的棍状物,显得十分奇特。对于这两个物体学者们百思不得其解,但如果将其视作武器的话,最贴切的无疑为矛和盾。持矛和盾的女神,无疑让我们联想起西方的雅典娜(Athena)。

图五 河南新野樊集出土西王母画像拓片

(采自南阳文物研究所:《南阳汉代画像砖》,图159)

  雅典娜是古希腊传说中掌管智慧与战争的女神,其图像在希腊时期陶器上就多有出现,主要的特点是头戴头盔、手持矛和盾。如希腊阿提卡(Attica)地区出土的一件陶器上,女神雅典娜右手持盾,左手持矛,作战斗状,其旁有希腊语铭文ΤΩΝ ΑΘΗΝΗΘΕΝ ΑΘΛΩΝ ΕΙΜ(图六,1),时代在公元前560年。7在古希腊出土的钱币上多有雅典娜的图像(图六,2),时代在公元前2至3世纪8。在古希腊世界进入希腊化时期之后(即古希腊北部马其顿亚历山大大帝东征开始),雅典娜图像随着帝国的扩张而向东方传播,在中亚巴克特利亚地区的希腊化艺术中也有许多雅典娜的图像,如在阿富汗北部重要遗址迪利雅特佩(Tillya-tepe)中就出土不少,多在刻画在一些戒指和金制品上9,其上还标有雅典娜的希腊文AθηνA(图七)。说明在公元1世纪中亚地区已经流行雅典娜的图像了,其在此时进一步将某些因素传入中国,并非没有可能之事。

图六 古希腊雅典娜女神像

1.希腊阿提卡出土陶器上绘画 2.马其顿出土钱币

图七 阿富汗迪利雅特佩出土雅典娜女神像

1.金戒指 2.金制品

  (二)山东地区

  山东地区的西王母图像主要是正面端坐,其旁有西王母的附属图像,如玉兔、蟾蜍、九尾狐、三足乌和持穗状物的羽人等。但有一类比较奇怪,西王母位于人首蛇身的两个神人之间,而两神人的蛇身在西王母之下作十分繁复的交尾状。如微山县两城镇出土的一方东汉中晚期的画像石、滕州市东寺院出土的一方东汉晚期画像石、滕州市桑村镇大郭村出土的一方东汉中期画像石和滕州市桑村镇西户口村出土的一方东汉晚期画像石10等(图八)。

图八 山东地区出土西王母与人首蛇身交尾画像拓片

1.微山县两城镇出土画像石拓片 2.滕州市桑村镇西户口村出土画像石拓片

  关于此种西王母图像学界关注得还很少,人首蛇身的形象在汉画像中比较常见,一般认为是伏羲、女娲,但也有不同意见,目前学界已经逐渐认识到将所有人首蛇身画像都一概认作伏羲、女娲是不正确的11。笔者就认为这里西王母两侧者就绝不会是伏羲、女娲,因为其中男性者头戴进贤冠,为汉代文职官吏的一般冠制,与汉画像中常见的戴三山冠的伏羲完全不同,而且二者手持便面,侍奉西王母,地位低下,也与伏羲、女娲的神格不合。西方早在古埃及和古希腊的艺术中就已经出现人首蛇身的形象,作为古埃及的丰饶女神和法老的保护者,这种形象有可能被希腊与罗马所继承,并出现了男性和女性人首蛇身神交尾的形象12(图九)。在公元前1世纪的一件金手镯上,有人首蛇身的二神交尾,其繁复的交尾形象中间有一平台,上站两个女神,一为古埃及混有古希腊艺术风格的丰饶女神伊希斯(Isis-Tyche),一为古希腊的爱神阿芙洛狄特(Aphrodite)(图一〇)。与山东地区的此种西王母图像倒有几分相似,不过其地域隔远,目前尚未见到中亚地区的此种图像遗存,其间的关系还无从建立。

图九 埃及罗马时期的人首蛇身及交尾图像

1.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人类学博物馆藏伊希斯女神雕像 2.伊希斯交尾像(据E.R.克罗尔,2006年)

图一〇 埃及罗马时期伊希斯、阿芙洛狄特与人首蛇身交尾金手镯

(据罗杰斯,1923年)

  另外,山东苍山城前村汉桓帝元嘉元年(公元151年)画像石墓13墓门左立柱正面上方也有一幅西王母画像,其上的西王母坐于一个类似于莲台的平台上,其下有一狐(九尾狐)和神兽,西王母手持一个上大下小的角状器物(图一一)。类似的西王母画像不见于同时期的山东地区,倒是与上述河南新野张楼出土画像石上的西王母图像有些相似之处。如其所坐的平台都为比较奇怪的类似莲台的形状,这种平台目前尚不见于其他画像,而其手中持物都呈上大下小的角状。根据其时代关系,山东苍山元嘉元年墓中的西王母画像可能受到了河南地区上述材料的影响,但上述河南新野张楼西王母画像上十分明显的丰饶角的图像,在这里却变得有些奇怪,其似乎由左右两部分合成,刻画得不知所云。应该是西来文化因素在进一步向东发展过程中的退化和演变,山东地区的工匠可能将其理解与西王母的“行诏筹”——槀14有关,而使得原来丰饶角的图像失真,这也是文化交流尤其是早期民间文化交流中的常见情况。

图一一 苍山元嘉元年墓墓门左立柱上部西王母画像

(采自中国画像石全集编委会:《中国画像石全集1·山东汉画像石》,第88页,图一〇〇)

  (三)四川地区

  四川地区的西王母图像最具程式化和地域特色,西王母坐于龙虎座上,一般背后有双翼,时代多在东汉晚期(图一二)。以往学者对此种图像的来源也作过一些考察,主要是将其与阿富汗黄金之丘出土的那件十分著名的双龙与女神的金饰联系15,但该金饰上,双龙处于女神左右,并非为女神之座,差别还是比较明显的。那么,四川地区的此种双兽座西王母像是否也真的具有西方因素呢?这还需要扩展所考察的材料。

图一二 四川双兽座西王母画像拓片

1.新都县清白乡一号墓出土画像砖 2.新都县出土画像砖 3.彭山县双河崖墓出土石棺侧板

  目前所见最早的坐于双兽座中的女神雕塑出土于土耳其中部的查塔·休于(Catal Hüyük),时代在公元前五千年中叶,人们推测其与繁衍和丰收的愿望有关(图一三,1)。由于时代太早,中间缺环太大,其与后来西方的双兽座女神像是否有关,还只能停留在猜想阶段。西方再度开始出现双兽座女神像约从公元前7世纪开始,在西班牙格拉纳达(Granada)的新石器时代遗址中发现一尊石雕女神像,女神手捧盆状物,其座两侧匍匐着人首兽身神兽斯芬克斯(Sphinxes)(图一三,2)。在公元前6世纪的古希腊也出现这种坐于两个斯芬克斯之间的石雕女神像(图一三,3),一般认为此种女神为阿斯塔特(Astarte),掌管爱情与生育。在古罗马人们称此类女神为西布莉(Cybele),掌管自然和生命,在公元前3世纪到公元1世纪的石雕、钱币和器物上有大量表现16。该女神一般坐于两头狮子之间,一般右手持一圆盘形物,左手则持树枝、长棍等(图一四)。此类女神像在古希腊时期就已经开始广泛分布,在土耳其发现的古希腊银币上已有此类女神坐于两个有翼的斯芬克斯之间的图像(图一五,1),在古代近东地区希腊化的石雕中也出现了此类女神(图一五,2)。应该说从目前来看,此类女神像在西方女神像中具有与四川东汉晚期双兽座西王母像最为相近的因素。东汉时期中国人的足迹已达地中海东岸,间接与西方的交往更为频繁,四川乐山麻浩崖墓中出现了中国目前所见最早的佛像,而且明显具有中亚希腊化犍陀罗因素17。因此,四川地区的西王母像受到来自西方女神像的影响也是具有可能性的。

图一三 西方早期双兽座女神像

1.土耳其出土新时期时代泥塑 2.西班牙Tutugi神庙出土石雕像 3.意大利西西里帕勒莫考古学博物馆藏石雕像

图一四 希腊、罗马时期双狮座女神像一

1.德国卡尔斯鲁厄博物馆藏土耳其出土石雕像 2.牛津大学阿什莫尔博物馆藏罗马灯具 3.罗马钱币线描图(据E.R.克罗尔,2006年)

图一五 希腊、罗马时期双兽座女神像二

1.大英博物馆藏土耳其出土希腊银币 2.土耳其伊斯坦布尔考古博物馆藏石雕像

  笔者以上简略梳理了汉代西王母图像与西方女神像的关系,得到以下几点认识:

  第一,应该说目前所见材料中,除了陕北晋西地区,各大汉画像艺术流行地区中的西王母图像都或多或少地能找到一些西方女神图像的相似因素,可能反映着某些程度的影响,此点在河南地区的画像最为清楚。这些影响的踪影目前虽然只能停留在探索的阶段,但是在张骞“凿空”之后,中西文化交流的第一次大发展,许多西方文化因素进入中国的大背景下来看,这些关系似乎又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在具体材料上还要扩大视野和仔细比对。

  第二,虽然汉代的西王母图像中有一些材料显示与西方女神像有或多或少的联系,但这些毕竟是少数和特例。四川地区的西王母图像虽然主要为双兽坐像,如前所述,也许受到了一些西方双兽座女神像的影响。但四川地区的西王母画像基本是东汉晚期的,在早期的绝大多数西王母图像上还是看不出有西方女神图像的因素。而且西方女神像的双兽座是两只狮子,而四川西王母图像是汉代艺术中的青龙、白虎,其附属图像也都是汉代艺术中的传统图像,在受西方文化因素的同时,主要还是具有本土文化特色。也就是说西王母图像受到西方女神像影响是次要的而不是主要的,是流变而不是源流的关系。

  第三,值得注意的是,上述山东、河南、四川地区的可能受到西方女神像影响的西王母图像,其影响源是不同的,并非只是接受一种女神像的影响,而是与多种女神像有关,上述材料中就有丰收与命运女神提喀(Tyche)、智慧与战争女神雅典娜(Athena)、丰饶女神伊希斯(Isis-Tyche)、爱神阿芙洛狄特(Aphrodite)和自然与生育女神阿斯塔特(Astarte)、西布莉(Cybele)。这些女神信仰有着不同的来源,在古代欧洲、西亚和中亚产生、传播、相互影响和融汇,大多数随着希腊化向东方传播。那么,她们是如何影响到汉代的西王母图像的?即这种现象背后有什么样的历史背景?笔者欲在下文中进行进一步的讨论。

二、西方女神像影响西王母图像的背景

  如果提到汉代中西文化交流的背景,最大的背景当然是汉武帝时张骞“凿空”西域,以及之后汉代对西域的经营,使得汉代成为中西文化交流史上的第一个高峰。不过这是整个时代的大背景,对于西王母图像而言,还有其具体的历史和信仰背景。

  西王母在战国时期的文献中已经出现,如在《山海经》、《穆天子传》和《庄子》等书已见记载,甚至殷墟甲骨和西周青铜器上也有关于“西母”18和“王母”19的神名,不过殷商时期的“西母”和西周时期的“王母”是否等于西王母目前仍有疑问。笔者曾经讨论过,在先秦时期,西王母的性质还不确定,关于其地域也有两种说法。一种是神话传说式的,认为西王母在西方和西极之地的少广、昆仑、玉山、弇山和西王母之邦等,都是些没有实际所在的对西方之地的虚指;一种是历史传说式的,认为西王母就在河西一带,周穆王传说中的历史事实可能就发生在这一带20。但到了汉代西王母的性质已经十分明确,其为西方一位拥有不死之药之神祇,能令人升天成仙,凡升天之人先要去昆仑拜见西王母,取得仙药和仙籍,然后进入天门,升天成仙21。西汉中期以来,在当时的一种流行观念中,西王母随着西域(广义,下同)的开辟和人们对西域认识的逐渐加深,开始逐渐向“西移”到当时人们知道的最西国家。

  《史记·大宛列传》载:“条枝在安息西数千里,临西海。……安息长老传闻条枝有弱水、西王母,而未尝见。”22“条枝”或以其为塞琉古朝叙利亚王国23,在地中海东岸,西汉使者并未到达其地,为当时人所知最西国家之一。而当东汉甘英达到条枝后,西王母又推移至更西的大秦。《后汉书·西域传》载:“大秦国一名犂鞬,以在海西,亦云海西国。……或云其国西有弱水、流沙,近西王母所居处,几于日所入也。”24“大秦”即罗马帝国,东汉人也没有到达其地,为时人所知最西之国。

  我们知道,汉代通西域既有政治、军事上的需要,也有文化信仰上的需要,文化信仰上的需要就是寻找昆仑、西王母、天马等西方的升天成仙的神山、神祇和神兽25。上述文献中汉使对西王母的报告绝不是偶尔听闻,而更可能是有意寻找。在这样的背景下,流传于广大西域的女神信仰和传说就很有可能与西王母附会和结合起来。如上述《史记·大宛列传》载“安息长老传闻条枝有弱水、西王母”,很显然安息长老传闻的“西王母”就不会是汉人观念中的西王母,而是西域信仰中的某位女神。西域女神信仰便有机会与西王母联系,附会入西王母信仰中。同样,广大西域中的女神像及其部分因素也就有机会附会到汉代的西王母图像中。而且,如上所述,西王母始终未曾找到,西王母的地域一直在随着人们对西方认识的发展而移动,那么,西方许多的女神信仰和女神像都有可能在这一背景中附会入西王母信仰和西王母图像中。这也就解释了为何汉代西王母图像中不仅只有一位西方女神的因素,而是有不少女神的因素的现象。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西方女神像及其某些因素在这种背景下影响到汉代的西王母图像,这只是流的问题,而不是源的问题,是文化互动的问题,而不是直接传播的问题。如前所述,在早期西王母图像和绝大多数西王母图像中,本土因素始终占有主体地位,如果以这些西方因素就认为西王母图像来源于西方,甚至认为西王母信仰来源于西方26,那就是混淆本末了。

  三、结论与余论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汉代的西王母图像中确实如以前许多学者所述,有不少来自西方女神像及其某些因素的影响。笔者进一步对河南、山东和四川地区的一些西王母图像与西方女神像的关系进行了一次较之以往更为全面的考察,然而这样的考察仍然只能是概略性和推测性的。笔者认为汉代的西王母图像中不仅有西方某种女神像及其某些因素的影响,而是接受了来自多种女神像的多种因素,为汉代的中西文化交流增添了许多色彩。这种文化交流的背景在于,当时人的一种流行观念中认为西王母在西域之地,而由于西王母始终是找不到的,所以人们总是认为其在当时认识到的最西国家,随着人们认识的逐渐扩展,西王母的地域也在西域之中逐渐“西移”。在这种背景下西域之中流行的各种女神信仰和女神像就有可能被附会到关于西王母的信仰和图像中去,西王母图像中也就出现了来自各种女神像的因素。但早期的西王母图像和绝大部分的西王母图像上其本土因素是占主体地位的,西王母信仰和图像更可能产生于本土,而在汉代中西文化交流的大背景和汉代西王母信仰的小背景下,与西方女神信仰和图像产生了一次生动的互动。

  文化交流的过程之中除了有文化的传播和接受,还有文化的嫁接和附会,尤其是已具有深厚文化根基的中国古代文化,其在与其他文化的交流之中,恐怕后一种情况更为普遍得多。这也是值得今后的中外文化交流研究进一步思考和探索的问题。

  注释:

  1森雅子.西王母の原像——中国古代神话におけ地母神の研究[J].史学,1986(3);李凇.论汉代艺术张的西王母图像[M].湖南教育出版社,2000:289—309;周静.汉晋时期西南地区有关西王母神话考古资料的类型及其特点[C]∥四川大学考古专业创建四十周年暨冯汉骥百年诞辰纪念文集.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1:389;巫鸿.武梁祠——中国古代画像艺术的思想性[M].北京:三联书店, 2006:153;Elfriede R. Knauer, The Queen Mother of the West: A Study of the Influence of Western Prototypes on the Iconography of the Taoist Deity, Mair 2006: V. H. Mair, Contact and Exchange in the Ancient World, 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 Honolulu, 2006, p. 62-115;霍巍.胡人俑、有翼神兽、西王母图像的考察[C]∥ 战国秦汉时期中国西南的对外文化交流.成都:巴蜀书社,2007: 139—196.

  2南阳文物研究所.南阳汉代画像砖[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0:图161。

  3Lexion, iconographicum mythologiae classicae VIII2, p. 95, fig. 51a.

  4田辺勝美.ガンダーラ佛教美術[M].東京:講談社,2007:132,图III-5;M. Bussagli, L'art du Gandhāra, LGF-Livre de Poche, 1996,p. 172.

  5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新疆民丰县北大沙漠中古遗址墓葬区东汉合葬墓清理简报[J].文物,1960(6).

  6河南省南阳地区文物研究所.新野樊集汉画像砖墓[J].考古学报,1990(4).

  7Lexion, iconographicum mythologiae classicae II2, p.716. fig.118.

  8Lexion, iconographicum mythologiae classicae,p.723. fig.164

  9P. Cambon, Afghanistan les trésors retrouvés, collections du musée national de Kaboul, RMN, Paris, 2007, p.172, fig.55. p.191, fig.105.

  10中国画像石全集编委会.中国画像石全集2·山东汉画像石[M].郑州:河南美术出版社,济南:山东美术出版社,2000:32、171、185、196,图四一、一七九、一九二、二○四.

  11贺西林.汉画阴阳主神考[C]∥古代墓葬美术研究第一辑.北京:文物出版社,2011:121—130.

  12 Elfriede R. Knauer, The Queen Mother of the West: A Study of the Influence of Western Prototypes on the Iconography of the Taoist Deity, Mair 2006: V. H. Mair,Contact and Exchange in the Ancient World, 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 Honolulu, 2006, p. 93.

  13山东省博物馆,苍山县文化馆.山东苍山元嘉元年画象石墓[J].考古,1975(2).报告中将墓葬的时代误定为刘宋,其为东汉已达成一致认识。

  14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1: 1476.

  15周静.汉晋时期西南地区有关西王母神话考古资料的类型及其特点[C]∥四川大学考古专业创建四十周年暨冯汉骥百年诞辰纪念文集.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1:389.

  16同[12]:71—88.

  17 林梅村.松漠之间——考古发现所见的中外文化交流[M].北京:三联书店,2007:55.

  18陈梦家.古文字中的商周祭祀[J].燕京学报,1936(19).

  19唐兰.西周青铜器铭文分代史征[M].北京:中华书局,1986.

  20王煜.西王母地域之“西移”与相关问题讨论[J].西域研究,2011(3).

  21 张勋燎.重庆、甘肃和四川东汉墓出土的几种西王母天门图像材料与道教[C]∥中国道教考古.北京:线装书局,2006:755—803.

  22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59:3163—3164.

  23余太山.塞种史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182—209.

  24范晔.后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5:2919—2920.

  25 余英时.东汉生死观[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31;霍巍.天马、神龙与昆仑神话[C]∥战国秦汉时期中国西南的对外文化交流.成都:巴蜀书社,2007:200.

 

  26森雅子.西王母の原像——中国古代神话におけ地母神の研究[J].史学,1986(3).

  编者按:本文原载《考古与文物》2015年第5期,页88-95;引用请据原文。

  文稿审核:沈睿文

  排版编辑:马强 马晓玲 钱雨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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