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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贵 毛宝艳:米罗——贵霜钱币所见的密特拉
发布时间:2018-11-12 16:21:15   来源:《丝绸之路研究集刊》    点击:

米罗:贵霜钱币所见的密特拉

(张小贵 毛宝艳)

  密特拉神(Mithra)是古代雅利安(Indo-Aryan)宗教史上比较重要的神祇,其跨越不同时空,影响深远。该神名最早见于米旦尼(Mitanni)与赫梯(Hittie)国王Šuppiluliumaš所订立的盟约,该盟约提到了五位神,分别是密特拉(Mitra)、伐罗拿(Varuna)、因陀罗(Indra)与双子神(Nāsatyas)。米旦尼王国在今叙利亚北部,由胡里特人(Hurrian)建立,他们原是印度-伊朗语民族(Indo-Iranian)中的一支,大约公元前二千年左右南下到达伊朗高原。在已知印伊部落分支印度雅利安人最早创作的《梨俱吠陀》(Rig Veda)中,也提到了这五位神。1表明密特拉是原始印欧人已有的信仰。约成书于公元前五世纪下半叶的琐罗亚斯德教经典《密特拉颂》(Mihr Yašt),记录了有关这位伊朗神的特征、习俗、享祭器具、属神及仪式等内容,是关于密特拉最全面的文字记录。2时至今日,密特拉在现存伊朗和印度的琐罗亚斯德教徒的宗教生活中仍占重要地位。3密特拉也是古代中亚宗教史上重要的神祇。根据贵霜时期的巴克特里亚语铭文记载,密特拉是帮助贵霜帝国(Kushan Empire)的君主迦腻色迦(Kaniska I,约公元127-150?年在位)获得王权的诸神之一,由于当时巴克特里亚语为官方语言,密特拉被写成米罗(Mirro)。4贵霜帝国地处中亚,扼“丝绸之路”要冲,考察贵霜密特拉与伊朗密特拉的异同,无疑有助于我们深化对丝绸之路上宗教文化交流现象的认识。

  一 前贵霜时期的中亚密特拉信仰

  贵霜帝国兴起以前,中亚经历了古波斯阿契美尼王朝(Achaemenid Dynasty,公元前550—前330年)、亚历山大帝国(Macedonia Antigonid,公元前336—前323年)、塞琉古王国(Seleucid,公元前312—前64年)、希腊-帕提亚(Pathian Empire,公元前247—公元224年)、希腊-巴克特里亚(Bactria,公元前256—前130年)、印度-希腊(Indo—Greek Kingdom,公元前180—公元10年)诸政权的统治。因而当地宗教文化也不可避免受到波斯、希腊和印度等多种文化的影响,密特拉信仰自不例外。

  古伊朗神话中,密特拉与阿胡拉·马兹达(Ahura Mazda)、阿帕姆·纳帕特(Apam Napat,水神)同被尊为阿胡拉(Ahura,意为“主”),5地位自然无比尊崇。不过随着社会的发展,古伊朗社会由多神崇拜逐渐向一神崇拜过渡,先知查拉图斯特拉(Zaratustra)顺应历史潮流,对琐罗亚斯德教(Zoroastrianism)进行改革,6独尊阿胡拉·马兹达,其他神祇则被称为阿姆沙·斯潘达(Aməša Spəntas),成为阿胡拉·马兹达的属神,密特拉的地位无疑亦受到影响。到阿契美尼王朝时期,大流士(Darius I,公元前558-前486年)将琐罗亚斯德教定为国教,独尊阿胡拉·马兹达为至高神,如在贝希斯敦(Behistun)铭文里只提及阿胡拉·马兹达的名字,而其他所有神祇均只是简单地被称为“其他神”7。不过,在大流士统治时的波斯波利斯(Persepolis,两大王宫之一所在地)地区,密特拉在民众中广受欢迎,因为在当地考古遗址所发现的石板铭文中,多带有与密特拉相连的组合词,且在数量上多于阿胡拉·马兹达,这似乎表明尽管官方独尊阿胡拉·马兹达,但是在民间,密特拉神则更受欢迎,缘因其最初职掌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8到阿尔塔薛西斯二世(Artaxerxes II,公元前403—约前359年)和阿尔塔薛西斯三世(Artaxerxes III,公元前358—前338年)时,密特拉其名频频出现在国王的铭文中,表明其在国家宗教生活中的重要地位。阿尔塔薛西斯二世在修复要塞后的祈祷中这样说道:“循阿胡拉·马兹达、阿娜希塔(Anahita)和密特拉旨意,我建造了这座宫殿,愿阿胡拉·马兹达、阿娜希塔和密特拉保佑我远离恶魔,保佑我的宫殿免遭任何危害。”9在阿契美尼王朝的诸王中,阿尔塔薛西斯二世首次打破铭文中只提及阿胡拉·马兹达的传统,而将密特拉、阿娜希塔置于与最高神阿胡拉·马兹达同尊的地位,可见密特拉地位尊崇。10阿尔塔薛西斯二世时,其弟弟小居鲁士曾发动叛乱。据说他行刺失败后,违背曾向母亲立下的誓言,一回到小亚细亚就立即造反,发兵伊朗,讨伐阿尔达希尔二世(即阿尔塔薛西斯二世)。这一行为显然就触怒了密特拉这位主管契约之神。阿尔达希尔二世就把小居鲁士的失败和被杀视为密特拉对自己的佑助。11阿尔塔薛西斯二世的继承者阿尔塔薛西斯三世的铭文里也同样出现了以上三尊神,国王时常祈求阿胡拉·马兹达、阿娜希塔、密特拉给予庇佑,守卫他的国家,保护其所建的宫殿。12

  根据琐罗亚斯德教圣经《阿维斯陀经》(Avesta)的记载,位于古代东伊朗和中亚地区的粟特(Sughda,Sogdia)、木鹿(Moru,Magiana)、巴克特里亚(Bakhdhi,Bactria)、阿拉霍西亚(Harakhvaiti,Arachosia)、德兰吉安那(Haetumant,Drangiana)等地似乎是较早接受琐罗亚斯德教的地区。13到了阿契美尼王朝时期,该教已作为国教,在波斯帝国境内风靡流行。而此时的中亚地区亦在波斯帝国版图之内。阿契美尼王朝的开国君主居鲁士(Cyrus,约公元前550—前530年)就曾将巴克特里亚、粟特及花剌子模(Khwarezm)归入他的帝国统治之内。随后,中亚虽曾一度独立,但到了大流士王时期,这些地区重又归入波斯帝国。公元前6世纪波斯的“贝希斯敦”纪功碑已将火寻(花拉子模)和粟特两地,列入大流士王的23个辖区,居16和18位,成为“按照阿胡拉·马兹达的意旨”向阿契美尼朝纳贡的附属国。14以上历史表明,以花拉子模和粟特为中心的中亚地区,早就流行琐罗亚斯德教。15考虑到古代伊朗和中亚的政治文化姻缘,古伊朗密特拉备受尊崇的现象也一定会反映到中亚的宗教信仰生活当中。如阿姆河宝藏中所发现的头戴冠冕的裸身男子雕像,属于阿契美尼晚期,被认为是巴克特里亚地区的密特拉神像。16若然,说明中亚地区的密特拉信仰情况。此外,著名的巴米扬(Bamiyan)大佛所在石窟内绘有站在四马拉车上的太阳神形象,其时代虽晚在公元6—7世纪,但根据学者的研究这一太阳神形象正符合阿维斯陀经《密特拉颂》的描述,表明创作于公元前五世纪左右的《密特拉颂》的有关内容,早已在中亚地区流行。(图1)17

图1 巴米扬大佛佛龛背景壁画中的密特拉神像

  公元前四世纪下半叶,亚历山大(Alexander the Great, 公元前336—前323年)东征入侵波斯帝国,鉴于之前希波战争中波斯人给希腊人带来的巨大创伤,年轻气盛的亚历山大占领波斯波利斯之后,给这座城市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他洗劫该城财富,摧毁琐罗亚斯德教经院,火烧宫殿建筑、熄灭琐罗亚斯德教圣火,焚毁其经典。18特别是屠杀祭司一事对于琐罗亚斯德教的打击最为沉重,“缘因当时所有的宗教经典均依靠祭司口头传承,祭司们就是‘活的经典’,由于祭司大量被屠戮,许多文献随之失传。”19亚历山大的这些行为对于琐罗亚斯德教无疑是重重一击。加之他在所占领的广大地区采取希腊化政策,给西亚、中亚、印度带去希腊文化,无疑稀释了琐罗亚斯德教在当地的影响力。当然,有关亚历山大“屠杀祭司”、“熄灭圣火”诸恶行的传说不乏后世伊朗人夸大其辞的成分,希腊人并未长期统治伊朗,对伊朗的信仰并无敌意,也未曾试图以自身的信仰取而代之。一些重要经典如《伽萨》(Gātha)圣诗和少许礼赞词,因极其重要,被幸存的祭司们牢记于心,才不至于失传。20到萨珊波斯(Sassanid Empire,公元224-651年)建立时,阿达希尔(Ardashir I,约公元226—240年)才能命令祭司长坦萨尔(Tansar)搜集整理散佚的本教经典,编订《阿维斯陀经》定本。(图2)21

图2 大英图书馆藏17—18世纪帕拉维文《创世纪》抄本

  亚历山大所带来的另一个影响就是跟随他远征的大量希腊人,22因为他的远征必然需要大量兵源补充,在其占领地区不断新建城市,“一方面保证调动希腊兵士的安全,另一方面,也可以控制周边不肯顺服的部族。按照普鲁塔克(Plutarch)的说法,他一共修建了70座新的城市,其中半数在帕提亚和印度之间。有些城市,在亚历山大之后,成了希腊文化的基地或希腊人的居住地。”23如此便为中亚接触到更多希腊文化奠定基础。希腊文化到来后,与东方(中亚和印度次大陆)文化融合,造就了崭新的犍陀罗(Gandhāra)艺术,(图3)其影响十分深远,也为中亚地区流行的琐罗亚斯德教带来了新的表现形式。

图3 犍陀罗地区印章上所见骑在马车上的密特拉

  亚历山大只在当地统治了七年,便英年早逝,其在东方的继任者塞琉古(Seleucus I,公元前305-前280年)建立起新的希腊化王朝,虽然他们坚持自己传统的多神信仰,但对其他宗教仍然采取十分宽容的政策。相较于亚历山大,塞琉古并未打压波斯人的宗教信仰。对于琐罗亚斯德教,希腊人往往将古伊朗神祇比定为本民族传说中的诸神和民族英雄。24如琐罗亚斯德教中的密特拉就被比定为希腊的太阳神阿波罗(Apollo),希腊人之所以将两者进行比对,必定由于二者具有某些相似的特征,这从考古发现的帕提亚钱币图案中可窥见一斑,苏萨(Susa)曾出土一枚钱币,属阿塔巴奴斯二世(Artabanus II,公元前124-前128年)时期,钱币上绘有状似阿波罗的密特拉(裸体且手持弓箭)形象,帕提亚国王则跪在神前。25阿波罗的明显特征是手持弓箭,而在《密特拉颂》里,密特拉也是被描述为一名弓箭手,因为弓箭是他作战时用于消灭敌人的武器之一,这显然是两者的相似之处。26

  塞琉古王朝后期,国势衰微,其东方的两省总督宣布自立,其中一个成立帕提亚王朝。帕提亚尚文化兼容,其考古遗迹中多处可见希腊文化、伊朗文化、巴比伦文化等相互融合影响的痕迹。帕提亚人崇拜的神祇很多,其中就包括密特拉神。20世纪20年代,考古学家在杜拉-欧罗巴斯(Dura-Europos,在幼发拉底河畔)发现了一座密特拉神庙,庙中密特拉手持弓箭在马上追逐群兽,而琐罗亚斯德教中密特拉并无此形象,可能是帕提亚贵族习惯于骑马狩猎,以致其所信奉的密特拉呈此形象。27弗兰·库蒙(Franz Cumont)曾发表专文《杜拉的太阳洞穴》,认为此地的密特拉乃为罗马帝国的神秘主义宗教——密特拉教的崇拜主神。此外,帕提亚王朝有四位统治者的名字叫密特拉达蒂(Mithridates,其中dates乃是“之子,所赐”之意),尽管单纯依靠这些名字所透露的信息很难得出他们是密特拉信徒的结论,但毫无疑问帕提亚与密特拉的关系密切。28

  从以上论述可见,自亚历山大东征之后,古伊朗文化中常见希腊罗马文化的影响,如密特拉即多与希腊诸神相联。科马基尼(Commagene,今土耳其东南部)出土的一座安条克一世(Antiochus I,约公元前86—前38年,公元前70—前38年)时期的雕像上刻有一段希腊文铭文,写着“密特拉—赫利俄斯—阿波罗—赫尔墨斯”(Mithra-Helios-Apollo-Hermes),雕像上“密特拉身着伊朗服饰,头戴骑士帽(tiara,帽子竖长且顶尖微微向前弯曲,后来改为希腊—罗马密特拉的弗里吉亚帽),帽子周围发出射线”,(图4)29这四神中间的两位赫利俄斯、阿波罗是太阳神,而密特拉头上亦发出光芒射线,表明此时其已与太阳神关系密切。铭文中密特拉与其他希腊诸神共同出现,表明当时琐罗亚斯德教与希腊文化相互影响。30

图4 安条克一世和Apollo-Mithra-Helios-Hermes

  二 贵霜钱币所见的密特拉

  一世纪中叶,贵霜帝国兴起于中亚,成为当时与罗马、帕提亚、东汉齐名的大帝国。贵霜帝国自丘就却(Kujula Kadphises,约公元30—80年在位)建国,到闫膏珍(Vima Kadphises,约公元110—127年在位)继续开疆辟土,版图不断扩张,到迦腻色迦王时更是向四方征伐(除北伐失利),在其执政时期贵霜国势臻于顶盛,到公元二世纪时贵霜帝国的疆域已包括中亚粟特、巴克特里亚、花剌子模、印度南部旁遮普、兴都库什山、恒河河谷等大片地区。此时贵霜雄踞于亚欧大陆的中心腹地,并向南深入印度次大陆。帝国领土的扩大伴随着多种民族、文化、宗教的汇聚碰撞。

  贵霜帝国前期,疆域辽阔、政治稳定、文化繁盛,为经济繁荣发展奠定了基础,在位君主为保证经济稳定发展,相应铸造了一大批钱币。开国君主丘就却仿造希腊、塞西亚和帕提亚钱币发行了铜币。(图5)其子威玛·塔克图(Wima Takhto,约公元80-110年)同样仿制印度-希腊(Indo-Greek)和印度-塞西亚(Indo-Scythian)钱币,发行了一种新式铜币。到了闫膏珍统治时期,首次发行金币,用黄金打造高价值的通用货币,以代替传统的银币。(图6)31闫膏珍发行的金币质地优良,采用了标准罗马金币中纯金与合金的比例,取代了印度—帕提亚时期质量低劣的钱币。32金币的铸造满足了当时国际贸易的需求。钱币正面为国王头像,反面则是一位天神,采用双语制,即希腊文(Greek)和印度佉卢文(Kharosthi)。

图5 丘就却发行的铜币

图6 闫膏珍金币

  到了迦腻色迦王统治时期,贵霜帝国越发强大。当时,中国与古罗马之间横贯欧亚大陆的丝绸贸易非常活跃。33地处中亚腹地且为丝绸之路要冲的贵霜,其贸易活动自是异常频繁兴旺,贵霜的铜币通常不在境外流通,境外只流通金币,似乎表明其对外贸易收益远远高于国内商品交换。34丝路贸易的巨额利益,加之提升国际地位的需求,促使两位统治者也在国际贸易中扮演十分积极的角色。其实在争夺丝绸之路贸易垄断权的问题上,各方始终不遗余力参与竞争,如帕提亚与贵霜两国因皆位于丝绸之路的重要地理位置,而为争取自己成为中间商竞争不断。根据文献记载,每当帕提亚帝国心怀敌意,对丝绸贸易横加干涉时,贵霜帝国就将商队向南转移,从巴尔赫通向印度河三角洲,商品由印度河三角洲通过海路,完成它的旅程。35贵霜故地大量金币的出土,无疑反映了当时贸易的繁荣,表明这曾是一个十分富强的国家。迦腻色迦王发行的钱币使用巴克特里亚文(Bactrian,它属于东伊朗语支,但用希腊字母书写),两面图案则与先辈发行的钱币无异。36钱币深受古希腊罗马文化影响,采用西方打压法制成,文字与图案并重,形状接近圆形或为椭圆形,图案以国王头像和诸神像为主要元素。在迦腻色迦和胡韦色迦时期的钱币上有超过三十多位神祇,其中包含希腊、伊朗、印度万神殿的诸多天神。钱币之所以包含有这么多神祇,一方面是因为贵霜帝国对其他文化的接纳吸收,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使钱币更方便流通,以促进国际贸易更为顺利的进行。钱币上的文字则采用双语制,前期是希腊文和印度佉卢文;到迦腻色迦时期,他弃用佉卢文,钱币正反两面均使用希腊文;后来则是以希腊字母为基础的巴克特里亚文,37且有固定的徽记(tamgha)。

  关于钱币正面所刻的国王称谓,迦腻色迦使用伊朗语“王中之王”(Shaonanoshao)代替“大王、王中之王”(Mahārāja rājātirāja)和“王”(BACIAEYC)徽记。38胡韦色迦王(Huviska I,公元155—187年?)使用的称谓也有许多,但是其钱币上只出现了伊朗语头衔“王中之王”(Shaonanoshao)。39此外,两王钱币上的形象也颇为独特,迦腻色迦钱币正面的姿势是其全身像,他头戴皇冠,左手持矛,右手伸向祭坛做祭拜状。(图7)胡韦色迦和迦腻色迦王钱币上的一大不同是,前者放弃了迦腻色迦的图案类型——国王立于祭坛旁,他的图案更接近于威玛时期的样式,国王乃以半身像或坐或卧出现。(图8)40值得注意的是,迦腻色迦和胡韦色迦钱币上国王左脸均有一块很明显的肉赘(威玛时期的钱币图案上也有出现,但并不很突出),这很可能是他们遗传下来的缺陷,或是王朝的徽记、王位正统的标志,因为这种肉赘同样也出现在帕提亚国王(始于戈塔尔泽斯一世Gotarzes I,公元前91—前78年,其后也断断续续出现在其他王的钱币上)的前额。但是在其后继者瓦苏提婆和后来的国王钱币中却未见该肉赘。41

图7 迦腻色伽金币,国王与火神,《古中亚币》173页

图8 胡韦色迦钱币正反面

  古代大部分钱币或以银铜,或以金银铜铸造,但是大贵霜王朝(包括迦腻色迦、胡韦色迦、瓦苏提婆42)钱币却只见金币和铜币。然而在贵霜帝国的中心阿尔潘什尔(Al Panshir)蕴藏有丰富的银矿,此处银矿是更早期的印度-希腊和后来中世纪夏希(Shāhis)银币的主要来源。贵霜帝国为何对银矿弃之不用,其原因可能是对银本位制的不信任,因为在阿泽斯二世(Azes II,?)统治后期银币严重贬值。43可能正是因为这一原因,考古所见的大贵霜王朝钱币中只见金币和铜币,而铜币仅限于境内流动,只有金币用于大宗国际贸易中。

  关于贵霜货币单位,其铜币通常是德拉克马(drachm古希腊重量单位2.1克)币和标准币(重17克),44金币则大部分为1第纳尔(dinar,8克)和1/4第纳尔。英国学者麦克道威尔(David W. MacDowall)对胡韦色迦时期的铜币重量和花押(monogram)变化进行分析,认为这批钱币可能是在三个明显不同的历史时期铸造的,或者是来自于三个不同的铸币厂。45在两王当政期间,钱币主要由三个造币厂负责铸造,分别是:巴克特里亚/迦毕试(Bactria/Kapisene)、塔克西拉(Taxila,位于犍陀罗地区)和喀什米尔(Kashmir)。46铜币上人物一般采用三种基本姿势:骑象、半卧躺倚、盘腿。

  胡韦色迦时期乃是贵霜帝国政治稳定和经济繁荣的一个阶段。始终保持标准重量和高纯度的胡韦色迦金币分布范围甚广,显示了政治稳定所带来的经济繁荣。47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贵霜表现出对其他文化强烈的兼容性。贵霜钱币上尽数呈现希腊神、伊朗神、印度神等众多天神,表明贵霜朝的文化视野和宗教融合的传统。48文献记载表明,贵霜国王迦腻色迦是佛教的支持者和赞助人,但是其留下的实物证据却显示,钱币中出现的佛教标识数量很少且远远少于其他神,其原因或许与康斯坦丁(Constantine,公元306—337年)一样,迦腻色迦王为各类宗教所吸引,且出于政治目的和自身的精神需求,而并非独尊佛教。49而且,马士拉和塔克西拉是非常重要的耆那教中心,钱币中也未曾出现耆那教的相关神;阿胡拉·马兹达的尊贵地位也未在钱币上体现出来,他仅仅出现在少量的金币中。50据约翰·罗森菲尔德(John Rosenfield)统计,两王时期贵霜钱币中来自伊朗的神祇(17位)出现的次数最多,希腊神(6位)次之,印度神(5位)最少。51即便是钱币中出现的伊朗诸神,其等级也参差不齐。已发现的贵霜钱币中,刻有伊朗万神殿中密特拉(太阳神)、阿多克索(Ardoksho,丰产神,图9)52、娜娜(Nana,丰产神,图10)53、法罗(Pharro,财神,图11)54等神祇的数量最多,远超仅刻阿胡拉·马兹达者。究其原因,学者们认为一方面是此类神与人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另一方面,在伊朗万神殿里,自然神似乎比抽象道德神占据更重要的地位。55虽说伊朗神在众神之中占据的比例大,但是他们却很少出现在贵霜的其他艺术品上,毕竟佛教才是国家主流的宗教。56因而伊朗诸神有时亦融入佛教信仰之中,例如,风神奥多(Oado)在佛教雕像上只是一位随侍的形象,阿多克索则和印度女神哈拉提(Hāritī)相互关联。57总而言之,宗教都是服务于政治统治,统治者用以在精神上对臣民加以控制,以便国家机器更好运转。当然钱币上各神的出现也与国王自己的喜好和兴趣有关,例如闫膏珍的钱币上就仅限于湿婆(Śiva)形象;除了钱币上,在已发现的建筑上(大量的湿婆神庙)也可以看出他是一位湿婆的狂热崇拜者。

图9 迦腻色伽金币,国王与阿多克索,《古中亚币》174页

图10 迦腻色伽铜币,国王与娜娜

图11 胡韦色迦金币,国王与法罗

  当然,钱币上的神祇不能完全解释贵霜万神殿的状况,一方面限于钱币的流通范围大,现今所发掘的钱币只是其中一部分;另一方面,钱币作为官方发行的交易媒介,其上所刻图像虽不失为一种宣传方式,所反映的更多是统治者的喜好和官方的推崇,也不能完全代表民间信仰。

  在贵霜帝国钱币上,密特拉是出现最为频繁的神祇,形象通常是年轻的太阳神。58无名王——索特·美加斯(Soter Megas ,约公元92/97—110年)——钱币背面刻有一半身天神像,该像带有希腊人特征,面部无须,头戴王冠,面朝右,手持弓箭。(图12)有关此神像的身份,葛乐耐(F. Grenet)认为是密特拉神,且是贵霜朝最早出现的密特拉神。该神头戴王冠,附近环绕光线,显然乃受手持弓箭的阿波罗影响。59洪巴赫(H. Humbach)则认为“密特拉神仅出现在迦腻色迦和胡韦色迦王时期”,也就是说他认为最早的密特拉神乃出现在迦腻色迦王时期,显然不同意葛乐耐的观点。60森卡尔(M. Shenkar)也对此持保留态度,他认为该神形象应为希腊的太阳神—阿波罗,61而贵霜钱币上第一位确认的密特拉神形象应出现在迦腻色迦王时期。62

图12 无名王钱币上得头戴光线的人物

  贵霜钱币上出现的密特拉图像主要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密特拉与月神玛奥(Mao)共同出现在单个钱币上,不过这种例子并不多见。其图像为“太阳神密特拉与月神玛奥面对而立,玛奥神有新月形装饰,手持利剑和短杖;密特拉则头戴象征太阳射线的光环,一手抚剑,一手伸出两指”。(图13)63这种组合是胡韦色迦早期钱币常见的样式。除此之外,在迦腻色迦王的圣骨匣上也绘有太阳神和月神立于该王两侧的图像。(图14)64另一种比较常见的图案是密特拉神单独出现。在迦腻色迦的钱币上,他头戴王冠站立,头顶光圈,身穿束腰外衣、斗篷和短靴,一手伸出两指,一手持短剑或圆头棒。据洪巴赫的观点,这一奇特手势乃受到印度文化的影响。(图15)65胡韦色迦王钱币上所见的密特拉形象要比迦腻色迦的丰富,例如其手持的武器就包括剑、棒、训象棒、项圈;武器或放在手臂上悬在空中,或着地;光环也有区别,有的图案是只顶着一轮光环,却为发出射线光芒。(图16)66

图13 胡韦色迦钱币所见密特拉与月神面对而立

图14 迦腻色伽圣物匣上所见的太阳神与月神立于国王两侧

图15 迦腻色伽金币,国王与米罗

图16-1 胡韦色迦贵霜钱币上的米罗2

图16-2 胡韦色迦贵霜钱币上的米罗3

图16-3 胡韦色迦贵霜钱币上的米罗5

图16-4 胡韦色迦贵霜钱币上的米罗10

  从迦毕试造币厂发行的钱币来看,密特拉的角色一直非常重要,甚至到了胡韦色迦后期货币体系崩溃时,密特拉仍然得以保留,但在犍陀罗和喀什米尔造币厂的铜币却没有显示出密特拉的重要地位。胡韦色迦时期,犍陀罗造币厂第一批发行的铜币上有密特拉和其他神,第二批他也有出现,但是在第三批出现的时候则是奥索(OHϷO即湿婆)而非密特拉。在喀什米尔造币厂,密特拉图像出现在迦腻色迦大量发行的六类德拉克马铜币上,在胡韦色迦时期也是如此。不过在贵霜境内那些原为巴克特里亚辖区之地,密特拉是享有崇高地位的。67

  相较于古代印度和西方世界的太阳神形象,贵霜帝国密特拉的太阳神特征并不突出,时常与太阳神一同出现的太阳战车和马并未出现,而这两者却是贵霜佛教雕像和前贵霜时期的钱币上普遍可见的。贵霜钱币反面也未有出现该神骑马的图案,他仅仅是站立的姿势。68据黎北岚(Pénélope Riboud)分析,“在中亚及东亚最为流行的形象中,位于太阳光环的中央,驾着四匹马拉的车,苏里耶神(Sūrya)从伊朗神那里借来了许多形象特征,而密特拉本身则是从阿波罗神那里继承了某些特点。”69在印度教和琐罗亚斯德教里,太阳神很鲜明的特征是其座驾——四马所拉的车子,此时在贵霜帝国钱币里却丝毫未见,可见其已发生变异。而且他发展成为太阳神应该更多受到希腊文化的影响。

  不容忽视的是,贵霜帝国的太阳神并不仅仅只限于密特拉,希腊太阳神赫利俄斯(Helios)也出现在贵霜钱币上,不过出现次数不多,他也是呈站立的姿势,头顶光圈,时常摆出两指手势,手置于短剑的剑柄上,头戴王冠,身着长款束腰外衣,短靴,斗篷为圆形钩子钩住。与密特拉作比,除了该神的希腊文名字外,二者形象并无多大的差别。(图17)70

图17 Plato钱币上四马二轮战车上的赫利俄斯

  除钱币外,贵霜帝国的太阳神也见诸于公元二世纪印度马士拉(Mathurā)的坎卡利提拉(Kankālī Tīlā)雕刻:宽鼻厚唇且有胡髭,其服饰和长发是典型的印度-塞西亚人的特征,他蹲坐的姿势也见诸于闫膏珍和胡韦色迦时期的钱币。(图18)约翰·罗森菲尔德认为这一形象并非为国王的肖像,而是太阳神,其决定性因素是位于两侧的一对小马、雕刻在浮雕基座上的用于献祭的祭坛及其它与太阳神相似的图像。71不过,其深蹲的姿势和印度-塞西亚人的服饰显然与前两位太阳神相异。当然,尽管贵霜帝国的太阳神形象非常复杂,密特拉也呈现出与其他太阳神颇为不同的形象,但密特拉是太阳神,则毫无疑问。

图18 Kankali Tila雕刻所见太阳神

  三 太阳神:贵霜与伊朗密特拉的比较

  根据学者的研究,贵霜时期考古发现所见密特拉形象,带有明显的古希腊罗马文化的特征,是希腊罗马文化与伊朗文化融合的产物。72也就是说,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得贵霜密特拉呈现了与伊朗本土密特拉所不同的某些特征。其差异主要有:其一,贵霜时期出现大量的密特拉形象,而此时的伊朗本土,并无可确定的密特拉形象;其二,贵霜的密特拉是以太阳神的形象示人,而古波斯时期,密特拉尽管与太阳关系密切,但将密特拉与太阳勘同远远晚于贵霜时期。

  正如前文所指出的,早在琐罗亚斯德教形成之前,古伊朗社会即有密特拉神存在。最初密特拉为契约之神,维持天则,其所掌管的契约领域甚广,分为不同的级别,小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大到国家间和人与神灵间的契约关系。73他必须保证契约执行,维持社会正常秩序,一旦遭到破坏,他将会严惩那些违约者,当然也会奖赏遵纪守法之人。根据《密特拉颂》记载,“领有广袤草原的密特拉神,赐予那些守约者以良驹”,74“我们赞美密特拉,因为他为伊朗雅利安部落的人们带来安宁舒适的生活”,75表明密特拉神对于那些守约者的恩赐。对于那些违约的个人与国家,他也毫不手软的予以惩罚,例如,“毁约者的坐骑都不愿载他,他想要奔驰,其骏马却静止不前”,76“当你因违约之事恼羞成怒时,你会让违约者四肢瘫痪、手足乏力、丧失视觉和听力”77。由以上记载可知,作为契约之神的密特拉赏罚分明,确保契约、誓言的执行,维持社会的稳定。其次,他又是生命之神,《密特拉颂》记载,密特拉主“天降甘霖、让万物生长茁壮成长”,78“赐予牲畜、恩赐力量和子嗣、赋予生命和幸福”。79伊朗高原自古即为干旱地区,雨水无疑是生存与生产的重要保障,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而“赐予子嗣”不仅可以为部族带来生产的劳动力,也事关人类繁衍发展,对于国家和社会的稳定至关重要。不过尽管波斯文献关于密特拉的形象多有介绍,但在萨珊波斯以前伊朗本土并无可确认的密特拉神像被发现。事实上,在帕提亚王朝时期,亦并无可确认的密特拉形象。第一个可确认的密特拉的形象来自于萨珊朝伊朗,在奥尔马兹达一世(ōhrmazd I/Hormizd I,公元272-273年)所发行的钱币上。钱币的背面刻有火坛,两侧各有一人物面对火坛而立。左侧人物具备了伊朗国王的所有标志,只是并未持有权杖,而是举起右手,做祈祷状。右侧男子头戴光束四射的王冠,其中一只手按住剑柄,这一人物即被比定为密特拉。该画面表达的是密特拉将王冠授予国王,国王则站立呈祈祷状。其创作灵感受Samostata发行的同时期罗马钱币影响。(图19)80众所周知,正统的琐罗亚斯德教并无尚神像崇拜,乃以火为唯一礼拜对象,作为信众与上神沟通的手段。这或许可作为伊朗和贵霜密特拉不同的一个原因。

图19 Ohrmazd一世钱币上的密特拉

  根据古波斯文献记载,密特拉与太阳关系密切,不过两者并不能简单等同。在《密特拉颂》中,密特拉为光明之神,其司昼夜轮转及四季更替之职,其与太阳和火的关系日益密切:“密特拉神善于辞令,拥有千只耳;体形优美,有万只眼;他身材高大,视野广阔,体态强健、永不入眠,四处走动,抓寻违约者”。81他具备超乎寻常的智慧和洞察力,永远保持警惕且不眠,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是如此,因此他是黎明破晓之光,永远先于太阳而出现。显然,密特拉并非太阳,“白马拉着密特拉的一轮金色战车,车上配备的是闪闪发光的石块。当他运输贡品之时,其战车会飞速前行”。82太阳被称为密特拉的“独轮战车”,而这一表述源于印度伊朗语,同样在印度《梨俱吠陀》中,太阳神苏里耶的战车亦是独轮的。83要知道,最初一轮战车可是太阳神的专属特征。84但是,盖许维奇(Ilya Gershevitch)也指出“到了阿维斯陀时期,‘一轮战车’已经不再适用于太阳”。85不过《阿维斯陀经》中有专门祭祀太阳的祈祷文,即《诸神颂》第六部《太阳颂》(Khoršēd Yašt),86表明此时太阳和密特拉还未等同。类似的情况在《密特拉颂》的其它章节也有反映,如第十三节有云:“他是第一位到达哈拉神山(Hara Mountains)的天神,先于永恒不朽的、策马疾弛的太阳。他首先登上了金碧辉煌的山顶,鸟瞰伊朗人所居住的大地。”87直到萨珊时期,密特拉才被等同太阳,帕拉维文书将太阳直称为“密赫尔”。88 这一观点也得到中亚宗教研究者的赞同。89不过后来到了萨珊时期,密特拉等同于太阳,因为在几位国王的钱币和浮雕上,密特拉神的王冠出现象征太阳的光圈。此时的密特拉成为太阳神,与贵霜帝国的密特拉之间有无关联,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他是自身逐渐发展而成,还是受到外界(特别是贵霜帝国的密特拉)的影响,尚待进一步考证。90

  有关密特拉与太阳的关系,学界多有讨论。如盖许维奇在《至善的太阳》一文中认为密特拉即为太阳神,“必须具备太阳神的特征,否则不能简单地说他是太阳神。只有这些特征均具备,他才有资格被称为太阳神”。91表明盖氏认为密特拉确为太阳神无疑。不过盖许维奇也认为,若按以上标准,阿胡拉·马兹达亦可被称为太阳神,因为太阳是他的眼睛,“如果在《阿维斯陀》里,任何符合此两项条件者就可成为太阳神,那么将会出现大量的太阳神”,92显然,密特拉成为太阳神的条件并不充分。正如上引《密特拉颂》记载,密特拉与太阳的关系密切:密特拉需不断在地球上空巡逻,以抓寻违约者,因此他同黎明第一缕光关系密切,而且他白天的巡视轨迹与太阳完全一致。马兰德拉(William W. Malandra)又补充讨论了密特拉与太阳相关的其它特征,一是作为契约的维护者,密特拉善于管理,因而具有强大力量(即荣光、命运),该力量常常伴随着正统的权威:二是在伊朗,誓言是面对着火进行的,在萨珊伊朗,有一处圣火称之为布尔真-密赫尔(burzēn-mihr),由于火与太阳的关系,,密特拉很易被视作太阳。93大卫·瑟克(David H. Sick)在《密特拉与太阳神话》一文中,对古印度和希腊的相关文献记载进行考察,讨论了太阳的两大角色——契约与誓言的执行者、牛群的守护者,认为这两种角色在《密特拉颂》中皆有体现。因此,作者认为尽管在阿维斯陀时代后,伊朗密特拉在形式上不是太阳神,但是在某种意义上,这种转变已经开始或者早已有此趋势。94

  伊朗的密特拉形象如前所述,最初为契约之神,掌管契约之职,维护社会上的秩序,由此职衍生出后来主管生命、光明之职和成为战神乃至太阳神,其形象更加丰富。而贵霜钱币上的密特拉多以太阳神的形象示人,较为单一。其原因是多方面的。“从公元前一千多年中期起,中亚各民族所有的精神文化,包括世界观,在与比它先进的伊朗阿赫美尼德(即阿契美尼)王朝和斯基泰-塞克-马撒该塔伊人的文化紧密结合的过程中,得到了高度的发展,混合的宗教观念也因此而产生”。95在丝绸之路开辟以后,各种经济文化交流较之前更加频繁,统治者也都顺应历史潮流,采取比较宽容开明的宗教政策,各种宗教的交流碰撞使得融合得以发生,密特拉神便是此例,是希腊和伊朗文化融合的产物。

图20 Kafir-Kala发现礼拜者前面的头戴光线的神

  四 结语

  值得注意的是贵霜钱币所见的密特拉形象也传到了粟特地区。在萨马尔干以东约11.7公里处的卡非尔(Kafir-kala)城堡,发现了411枚印章,其中编号338号的印章上绘有一位面右站立的神祇,存其头部和四分之三的身体。他的头部饰有射线光轮。画面显示该神正在向他前面站立的一位男性礼拜者授予王冠。该男子手中持有长矛。(图20)这批印章的年代为公元8世纪早期。论者认为这一神祇形象正和贵霜时期的米罗相似。粟特地区的遗物其时代虽落后于贵霜时期数百年,但两者所见的密特拉形象显然有直接继承关系。96若然,则表明贵霜钱币所见的米罗形象数百年后进一步东传,直到粟特地区。

  注释:

  编者案:本文原载于《丝绸之路研究集刊》第二辑,商务印书馆,2018年5月,页173—188。引用请据原文。

  文稿审核:沈睿文

  排版编辑:马强 马晓玲 钱雨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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