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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先贤对西夏钱币研究的贡献①
发布时间:2017-07-14 16:54:02   来源:宁夏文物考古研究所    作者:牛达生   点击:

  任何学术研究必须以现有的成果为基础,方能登堂入室,窥得堂奥。不如此,则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很难有什么结果。最近,著名史学家、古文字学家李学勤教授,重申王国维的 “二重证据法”,强调考古资料和传世文献结合对史学研究的重要性②。因此,笔者在西夏钱币的研究中,除做好考古资料的收集和整理外,也做了文献的收集和排比工作,探讨先贤对西夏钱币研究所做的贡献。

  前人对西夏钱币的研究,正史中有所反映,但更主要的在钱谱中。《宋史·夏国传》载:西夏于南宋绍兴二十八年(1158),“始立通济监铸钱”。这是有关西夏铸钱仅有的一条记载。考古发现证明,早在谅祚福圣承道年间(1053—1056),就铸造了西夏文 “福圣宝钱”,比设 “通济监铸钱”提早一个多世纪。有人研究认为,天盛以前西夏铸钱极少,没有必要设立专门机构管理。西夏设有 “文思院”,主管手工业制造。西夏仿效宋朝,钱币的铸造由 “文思院兼管”。③

一、钱谱中的西夏钱币

  在钱币研究中,钱谱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过去,有关西夏钱币的资料,散见于钱谱书刊,文字贫乏,内容简单,没有一篇详尽系统的论述。人们对西夏钱币的了解,常常是支离破碎,真伪莫辨,很难窥其全貌。笔者通过对历代数十种钱谱、论著有关资料的排比、分析,并结合考古资料,终于搞清了西夏钱币的眉目。兹选择重要钱谱列表如下,并试作分析。

  根据上表,我们可以得出以下认识:

  第一,《泉志》是最早著录西夏钱币的钱谱。洪遵(1120 — 1174)《泉志》是我国现存最早的钱谱,它影响最大,传世不绝,在我国古代钱币研究中占有重要地位。 “梵字钱”是什么钱,从字面上看,很难将其与西夏联系起来。本书第二章将要详细讨论西夏文钱币的问题。今天的研究成果告诉我们:所谓 “梵字钱”,就是西夏文钱(据图为 “大安宝钱”)。

  第二,《钦定钱录》是最早明文著录西夏钱币的钱谱。梁诗正《钱录》尽管是乾隆钦定,但因其多沿袭旧说,“鲜有新说”,在泉界并不看好。《钱录》著录了两枚西夏钱币。一枚是“天盛元宝”,标明为西夏“仁宗”所铸,是钱谱中第一枚明文著录的西夏钱币,这比以往钱谱是个进步。它的根据自然是《宋史·夏国传》天盛十年“始立通济监铸钱”。一枚是“梵字钱”,源自洪遵《泉志》,但它如洪遵一样,不知“梵字钱”为何国钱币,是什么文字。

  第三,《历代钟官图经》是最早系统著录西夏汉文钱的钱谱。陈孝莱,字微贞,号谁园居士,浙江海宁人。清乾隆监生,博雅好古,喜集碑帖,尤嗜古钱。乾隆三十九年(1774),游历陕西,寓钟官署,得古钱数十枚,复多方收集,参考《食货志》、洪遵《泉志》、张端木《钱录》等,编纂为《历代钟官图经》八卷。该书内容丰富,引述博洽,持说审慎,是 “学术价值较高之泉币学专著”。该书成稿时间难以确定,但其内容屡为翁氏《古泉汇考》徵引,知其成书早于《古泉汇考》。其书无刊本,仅以抄本传世。1993年,被编入《中国钱币文献丛书》第三辑影印出版,学人得以见其真容。

  该书首次系统著录大部分西夏汉文钱,并以 “按”的形式做出考证。其著录钱币,除移录《钦定钱录》天盛元宝铜钱外,天盛元宝铁钱、元德通宝、乾祐元宝(铜铁二品)、天庆元宝、皇建元宝、光定元宝均为第一次著录,并言诸钱 “精好”、“极精好”。在考述天庆钱时,首次正确指出:“辽天祚帝铸天庆钱字文漫漶,不如此钱精好”。又于吐蕃钱后著录梵字钱,抄录三钱夏文,多不正确,仍一如《泉志》,不知其为何国钱。

  第四,《古泉汇考》最早汇集西夏钱币的钱谱。翁树培(1765 — 1809),号宜泉,今北京人。长于考据之学,其钱币研究成就更大,向为钱币学界所推崇。其所著《古泉汇考》八卷,考古泉源流,凡见于载籍者,无不详究异同,而翁氏校《永乐大典》本《泉志》,尤为珍贵。《古泉汇考》未曾刊行,手稿珍藏北大图书馆,近世学界,鲜有知矣。其论述散见于丁福保《古钱大辞典》,始为学界所重。1994年,书目文献出版社影印出版,始见其真容。

  其与西夏钱币有关者,见于卷六第772 —783页。卷中所涉西夏钱币,多著录相关述论,然后,仍以“按”的形式做出考证。该书汉文钱多移录《历代钟官图经》,有元德通宝、天盛元宝、乾祐元宝、天庆元宝、皇建元宝、光定元宝诸钱,并说陈氏“尝至陕甘,故西夏钱所得多而识别独精也。”翁氏还肯定陈氏“辽天祚帝铸天庆钱字文漫漶,不如此钱精好”说法,又指出其与西夏“天庆元宝钱逈别。”翁氏还言,夏钱“钱背轮郭甚精,如(金)大定”,对夏钱制作之精美充分肯定。

  翁氏期间,已有一些谱录问世,多被《古泉汇考》引述、考证,留下宝贵资料。④如张端木《钱录》卷五著录 “天盛元宝”、“光定通宝”,翁氏引 “瞿中溶曰,今所见光定、天盛皆作元宝,则通宝误也”;又如益斋主人《货泉备考》卷四,著录西夏元昊铸大庆通宝、仁孝铸天盛元宝,又说 “李元昊潜用大庆年号,于(宋)真宗景德年间铸”。翁氏考证认为“大庆元年当宋仁宗景祐三年,则真宗景德为仁宗景德⑤之误也”,又指出 “今固未见有大庆钱。”笔者认为,翁氏虽未否定该钱是西夏钱,但实事求是的指未见该钱;时至今日,未见出土报导,此钱当无。该书卷五还著录 “梵字钱”,仅移录《泉志》文字,仍不知其为何国钱。

  西夏崇宗有永安年号,有人认为有西夏永安钱,该书附:“永安大宝”、“永安大藏”两钱,翁氏认为是“近代所作,又非夏钱矣”,予以否定;又附有“永安一百(铁)”、“永安一千(大铁)”,翁氏首先肯定它不是“夏国钱”,进而论述因其出土于北京“西山房山等处”,得出“非刘守光所藏大安山之钱,当也辽以前物”的认识。为最后解决这一问题提供了思路。

  清乾嘉时期考据之风盛行,学人对“梵字钱”也即西夏文钱的考释,也做了很多工作。当时学界初渭园、陈莱孝、何梦华、赵润甫等,皆藏有数枚不等的西夏文钱。翁氏《古泉汇考》用很大篇幅,著录了收藏和考述 “梵字钱”的情况,留下了宝贵资料。因大家不识西夏文字,考述多有不当,如何梦华认为洪氏 “所谓梵书钱者,亦即金钱也。”瞿苌生也认为 “梵字钱”是 “女真字钱”。但翁氏识高一筹,根据刘青园凉州西夏窖藏钱币的发现,认为 “梵字钱”“盖西夏所铸矣!”

  翁氏在繁冗的考证中,留下了早期学人探索西夏的珍贵资料。一是鹤九臯龄的发现。

  满州鹤九臯龄,官刑部时语培曰:“曩在清字经馆时,闻绥远城(今呼和浩特市)山顶古庙塔圮,得经一函,瓷青纸金字,凡八册”。经考证他注意到西夏文经名 “凡九字,其第八字则每册各异”,拟为西夏文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盖纪数欤。核其卷数、偈语与法华经同,必《佛说妙法莲华经几卷》九字耳。”

  这是我国最早试图认识西夏文字的人,对研究西夏文字的认识具有重要意义。

  另一是记述凉州河滩发现西夏钱币的情况。

  嘉庆乙丑(1805)二月,镇番(今甘肃民勤)令张君孔采,出三钱以赠赵润甫,云凉州府开河掘得一小瓶,内贮钱数枚,此三枚乃元德、天盛及天庆元宝(注与辽天关钱不同——原注),制作精好,色泽青绿相同,是知元德、天庆二种,确系夏钱矣。

  这是有文献记载的第一次出土西夏钱币的资料,对西夏钱币研究有重要意义。当时人们根据乾隆《钦定钱录》,已知天盛为西夏钱,由此推论同贮一瓶的元德、天庆二钱,当然亦应为西夏钱。这是正确的。

  上述两条资料,对西夏文字、西夏钱币的研究都有重要价值。如不是翁氏《古泉汇考》,很可能被历史的尘埃所淹没。

  在编制《钱谱简表》时,《古泉汇考》何时完稿,颇费考量。翁氏《汇考》在“天庆元宝”条,有“此钱于初氏钱谱见之”的记述。“初氏钱谱”当然应是初尚龄《吉金所见录》。这是否意味着《古泉汇考》完稿在初氏《吉金所见录》刊行之后?但返回来想,果如是此,为何《汇考》中未见初氏所论呢。《汇考》中又有“莱阳初氏渭园”藏有“梵字钱”事;又记述刘青园师陆“言甘肃掘钱多西夏物”,其所获“梵字钱”经与“西夏碑”比对,而定其为“西夏所铸”之事。这又应如何解释?拙意:翁、初、刘三人皆乾嘉时期学者,都是钱币收藏大家,又都具有官员身份,他们相互交往,学术交流,也属常理。看来,初、刘未见翁氏《汇考》,而翁氏或许已闻“初氏钱谱”之事,但也未见成书。“初氏钱谱”刊出之时,正是翁氏辞世之日,初氏钱谱翁氏未见,也合情理。

  第四,《吉金所见录》是最早根据出土资料系统著录西夏钱币的钱谱。清嘉庆乙丑十年(1805),金石学者刘青园,在凉州(今甘肃武威)发现西夏窖藏钱币。而更为难得的是,四年之后出版的初尚龄《吉金所见录》卷十三(嘉庆十四年,1809),对刘青园的发现,就作了详尽的记述,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资料。

  刘青园曰,凉州土人掘地,得古钱数瓮,其中开元最多,北宋、辽钱及西夏元德、天盛、乾祐、天庆、皇建、光定诸品亦复不少,而此种梵字钱亦有数品,余共捡得千余枚。又尝于凉州大云寺访得古碑,阳面正作此等字,……乃知此钱为西夏梵书。景巖作《泉志》时即不之识。数百年后,破此疑窦,亦快事也!

  凉州窖藏,是西夏窖藏钱币的第一次重大发现,也是我国钱币的一次重大发现。笔者作为一个考古学者,对金石学家的刘青园发出的:“数百年后,破此疑窦,亦快事也!”身感同受。《吉金所见录》对刘青园发现的记述,是钱谱中第一次对西夏窖藏钱币的详细记述和系统著录。无论对西夏钱币、还是中国钱币的研究,都有重要意义。这一发现,改变了人们以为西夏钱币只有一种“天盛元宝”的认识,使西夏钱币在钱谱中初具规模,形成系列,成为人们进一步研究的基础⑥。晚出的钱谱论著,诸如张崇懿《钱志新编》,张锡棨《泉货汇考》、李佐贤《古泉汇》,倪模《古今钱略》,以至丁福保《古钱大辞典》等,皆相沿著录,或从中摭采西夏钱币资料。

  上文已经谈到,所谓 “梵字钱”,是洪遵既不知其为何国,又不识其字的一种钱币。刘青园将 “梵字钱”文字与 “西夏碑”⑦对照,才知所谓 “梵字钱”就是西夏文钱,为 “梵字钱”找到了娘家,并第一次将它与西夏联系起来,在其前冠以“西夏”二字,称它为 “西夏梵字钱”。

  第五,《西夏国书略说》是首次译释了西夏文钱的著作。西夏文字是西夏法定文字,也是西夏钱币使用的文字之一。13世纪后,随着西夏的灭亡和党项族的消亡,至迟在明代中期以后,西夏文字便成为无人可识的死文字。⑧钱币上的西夏文字当然也就无人认识。约3个世纪后的1804年,乾嘉派学者张澍,在其故乡凉州发现 “西夏碑”,才又重新认识了 “夏国字”。⑨ 刘青园是看到这块碑的第二个学者。如上所述,刘青园虽然根据碑文字,认识到所谓 “梵字钱”就是西夏文钱,但是当时并不识其为西夏何字。

  20世纪初,随着西夏学的发展,西夏文字的研究和释读取得了重大进展。1914年,西夏学者罗福苌在其所著《西夏国书略说》中,第一次著录并译释了四种西夏文钱,依次为 “福圣宝钱”、“大安宝钱”、“乾祐宝钱”、 “天庆宝钱”,结束了西夏文钱统称 “梵字钱”的历史,做出了重大贡献。1937年,古泉家赵权之,又发现并译释了西夏文 “贞观宝钱”,⑩ 使西夏文钱币品种更为丰富。

  另外,在《钱谱简表》之外,还有晚清钱谱著录西夏钱币的。如盛大士的《泉史》著录了天盛、皇建、光定,还有伪品乾定;鲍康《观古阁丛刻》著录了西夏梵字钱,等等。⑪这些都是重要的资料,不可不察。

  还有,《泉币》⑫是建国前唯一发表过西夏钱币的刊物。除上述赵权之西夏文“贞观宝钱”一文外,还有6篇:郑家相《西夏文大安钱》,戴葆庭《西夏文大安宝钱两品》,王荫嘉《天盛铁钱背西》,程伯逊《天盛背西》,张叔驯《西夏大德通宝》和马定祥《乾祐元宝》等。他们和清代的钱币大家一样,也是当时的学者和收藏大家,有的还是钱币界的领军人物。这些钱币多来自市场,其中涉及西夏文 “大安宝钱”两文3品,撰文者注意到钱币大小和文字差异;涉及 “天盛背西”两文,一铜一铁各一品;涉及 “乾祐元宝”、“大德通宝”各一品。除 “大德通宝”尚无出土品可证外,其它都是西夏正品钱。另外,1940、1941年,上海寿泉会丁福保等藏家的珍贵钱币拓本《寿泉集拓》,著录了乾祐、夏文天庆、小字天庆、折三元德重宝,图片很美,没有文字。也收入马飞海、王贵忱主编《中国钱币文献丛书》,由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影印出版。

  在《钱谱简表》中,可以看到被认定的西夏钱币,汉文钱有:元德通宝(隶真二品)、折二元德重宝、天盛元宝(铜铁两品)、乾祐元宝(铜铁两品),行书乾祐元宝、天庆元宝、皇建元宝、光定元宝,另加考古新发现的隶书大安通宝、篆书光定元宝等,计有7个年号的13种钱;如果加上背西和不同背纹的,其品种更多。西夏文钱有:“福圣宝钱”、 “大安宝钱”、“贞观宝钱”、 “乾祐宝钱”、 “天庆宝钱”等5个年号的5种钱。两者总计有9个年号的18种钱。

  应该理解,表中钱谱、论著的作者,他们不仅是清代著名的学者,在经史小学方面多有建树,更是钱币爱好者、研究者、收藏大家。在他们书中所列的大部分钱币,有的沿袭旧谱或相关资料,更多的应是他们的收藏品。《历代钟官图经》在考述天庆钱时说, “元德中并鼓铸之说,而此钱绝类西夏诸品”。由此言可知西夏钱币已成为当时泉界收藏品之一,故有“绝类西夏品”之说。还要强调的是:尽管先贤们所著录的西夏钱币真伪杂陈,但却为后人的研究提供了丰富的资料,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从而较为完满地结合新的考古出土资料,确定了西夏的正品钱。下附《西夏钱币简表》,并在文后附精美的独具特色西夏钱币钱图。

二、先辈对西夏钱币的考证辨伪工作

  清乾嘉以降,钱谱如林,成果累累。与此同时,伪造钱币之风亦极盛行,就是如《钱谱简表》所列优秀钱谱,也难免杂入伪品钱。去伪存真,也即辨伪,是先辈所做的重要工作之一。这份重要遗产不能忘却。

  从《钱谱简表》中,可以看出著录的西夏钱币近30种,除已被考古发现坐实的18种外,尚有10来种有待研究。这些钱,有的是前人断代有误,有的尚难断其真伪,有的就是伪品。过去,伪造钱币无非采用翻沙、改刻、挖补、拼合等手法,但无论如何巧妙,总会留下痕迹。而钱币是否出土,也是我们鉴定钱币真伪的重要标尺之一。有的钱虽有著录,但迄今未见出土,其真伪是要慎重考虑的。过去,我们的先辈已作了不少辨识工作。《钱谱简表》部分钱下划线,就是表示它是有问题的。兹将前人著录、结合出土情况,以断代误品、待考品和伪品三类分述如下:

  第一,断代误品

  只有两种,即铜铁两种 “永安一百”,大铁钱 “永安一千”。

  如《钱谱简表》,最早见于翁树培《古泉汇考》,翁氏以“附”品待之,并未给其正品钱地位。以正品钱著录的倪模《古今钱略》。翁氏对这两种做了分析,首先正确地指出“不敢谓夏国钱”。详述其出土情况:房山耕地县民,“嘉庆丙辰(1796)春间西山掘地所得。”由此分析认为:“此钱既于西山房山等处掘得,苟非刘守光所藏大安山之钱,当也辽以前物”的认识。为此钱的最后认定提出了思路。

  此后,除倪模《古今钱略》认为是西夏钱外,又有戴熙《古泉丛话》南唐说,初尚龄《吉金所见录》和李佐贤《古泉汇》北凉说,各执一端,莫衷一是。著名钱币学家郑家相先生,对此作了深入的研究,认为“若属西夏,辽时已称古钱,时代不符;若属南唐,则出地尽在北方,地点不合;若属北凉,则时在六朝,无此制作”。而出土地点房山,“为刘仁恭建观炼丹之所,至其子守光据燕之时,适十国盛行铁钱之秋,此钱之铸,当属守光无疑。且其先后出土,不出顺天府以外,更其明证”(转引自《古钱大辞典》)。郑先生高论,解决了近百年来的纷争,笔者完全赞同。

  第二,待考品

  1、天授通宝(图1)

  《钱志新编》著录,并引 “《泉宝录》曰:天授通宝钱景宗铸。”《古泉汇》列入“未见品”。《古钱大辞典》附图下注 “此品伪”。近年来,有人认为《泉宝录》撰者,是《泉志》中洪遵提到的宋人金光袭,

“天授”是西夏开国皇帝景宗元昊的年号,天授通宝是西夏正品钱,并发表在《中国通史》、《西夏通史》等多种权威著作中。据研究,《泉志》引金光袭共4条,其中没有“天授通宝”。笔者认为《泉宝录》撰者不是宋人金光袭,而是与翁树培、张崇懿等同时代的清人张敬庵。据说,张氏“以意绘图,或取私铸者实之,不足深辨。”⑬天授钱除《钱志新编》著录外,据云,还有5品,其中大英博物馆也藏有一枚。⑭据图大略分为三类:一为篆宝直读,一为隶宝旋读,一为真书旋读。但天授钱至今未见出土报导,而在现存西夏史料中,有关元昊者最多,也没有一字涉及铸币事。天授通宝数种,孰真孰伪?全真全伪?待考。

  2、大德通宝(图2)

  《吉金所见录》著录大小二品,真书,直读,认为与元钱“不类”,附于西夏。王锡棨《泉货汇考》也著录大小两品。《泉币》第一期(1940)发表的张叔驯《西夏大德通宝》一品,真书,直读,说该钱“具西夏钱气息,无元代钱风韵”,确定其为“西夏崇宗大德年间所铸”,影响很大,笔者就曾据此定其为西夏钱。《古泉汇》将“大德通宝”四品列入元钱,说:“西夏崇宗也号大德,然此钱颇似元钱”。《钱志新编》、《钱汇》皆列为元钱。列入元钱者皆直读。《古钱大辞典》附图一品,与元钱直读不同,为右旋读,下注“此品伪”。

  宁夏出版的《西夏艺术》一书,载有“大德通宝”一枚,与它品不同,图片很漂亮,直读,宽边,“通宝”二字隶书,据称为中国钱币博物馆提供。我曾向有关先生询问,得不到证实,展柜中也未见陈列,至今未见能证明其为出土的大德真品。因此,此钱是夏钱?是元钱?还是伪品?待考。

  3、折二铁乾祐元宝(图3)

  此钱非出自《谱录钱币》,为传世待考品,也附于此。该钱原为英人茹迪斯收藏,著文《一枚西夏大铁钱》发表。⑮大似折二,钱径32 、穿宽11.6毫米;狭轮、广穿、穿口不正。宽“乾”、小“元”,长“贝”宝,四字大小不够协调。学界原认为该钱与小平钱风格相类,宋代铁钱也多为大钱,西夏大铁钱可能受此影响而铸。但该文发表已过去20多年,迄今未见大铁钱出土的报导。因此,该钱的真伪,仍当斟酌。

  又:该文编者按称:五代十国汉、楚皆用过 “乾祐”年号,湖南还发现过 “乾祐”大铁钱,此枚究属何家之乾祐,尚不敢肯定。笔者认为,上述说法,有违史实。五代后汉高祖刘知远有 “乾祐”年号,但并未铸过 “乾祐”钱,而是于其乾祐元年(948)铸了 “汉元通宝”,钱形美好,丁福保盛赞其 “文字明坦,制作颇精”。⑯十国楚根本与 “乾祐”无关,也从未铸过 “乾祐”钱。楚王马殷在长沙铸过几种铅钱和铁钱,但并无资料说明它是什么钱。彭信威先生研究认为:铅钱 “乾封泉宝和乾元重宝它们可能是楚钱”,“天策府宝和乾封泉宝大钱确是楚钱”。⑰《历代古钱图说》也著录了这些钱币。

  第三,伪品

  1、正德元宝

  《古今钱略》著录。戴熙《古泉丛话》: “正德钱世人有天下只有两个半之说,于是竟起而伪焉”。《吉金所见录》:“此品形制文字,与西夏诸品不类”。《古泉汇》列入明钱。《古钱大辞典》附图下注 “此品伪”。

  2、大德元宝

  《钱志新编》著录。《古泉汇》列入“未见品”。

  3、乾定元宝

  《古今钱略》著录。《古泉汇》列入

  “未见品”。《古钱大辞典》附图下注 “此品伪”。乾定是献宗年号 (1223-1226),他在位期间,正值西夏败亡之际,战火频仍,经济萧条,怕是很难铸钱。 1970年,辽宁戈某从废铜中获得一品,给笔者至函,认为是真品,并附有拓片。此钱至今未见出土报导,此品虽得自废铜,也应是前人的戏作、伪作。

  方若《言钱别录》,对此四种年号的所谓西夏钱,作了具体剖析:“张崇懿《钱志新编》载 “天授通宝”,疑西夏文字钱中,或本有 “天授”,欲据以坚信,熟知四品中无是也。⑱倪模《古今钱略》载“正德元宝”,四字似不相贯。“乾定元宝”中二字似取之 “乾祐”,左右二字似取之“光定”。又可疑近人复以二体文合成之“大德通宝”,拟入西夏,然 “德”字,同明 “宣德”钱,为宣德后铸。贸然入之,亦不思之甚已!天授、正德、大德、乾定,岂可据图便信也”。方氏的分析有一定道理,对我们认识这四种钱有帮助。

  4、应天元宝

  《古今钱略》著录。《古钱大辞典》附图下注 “此品伪”。

  5、贞观元宝

  仅《古泉汇考》著录,并说 “类光定”,“是夏钱”。其他谱录未见涉及,考古也无出土。西夏钱中当无此钱。

  6、大庆通宝

  益斋主人《货泉备考》卷四著录,认为系西夏元昊所铸。其他谱录未见涉及,考古也无出土。西夏钱中无当此钱。

  翁树培《古泉汇考》还附有 “永安大宝”、“永安大藏”两钱,翁氏以 “质类近代所作,又非夏钱矣”,予以否定。

  另外,还有上列谱录未涉及的部分伪作,也简陈如下:

  1、西夏伪钞

  孟麟《泉布统志》卷六著录,有 “大夏颁行宝钞”、“大夏军营宝钞”两种,均属伪作。广东泉家王贵忱教授认为,此书体制杂乱,钱说驳杂,“尤为后人诟病的是收入一批伪造古钞”,有 “检阅开来有不知所云之概。”⑲顺便一提,该书还著录西夏文 “大安宝钱”、 “乾祐宝钱”各一品,摹刻文字错的离谱,又定其为 “女真钱”,显属大错。

  2、西夏戏作铜钱

  传世的西夏文折二“福圣宝钱”、折二“大安宝钱”(两品)、“正德宝钱”、“人庆宝钱”和汉文“奲都元宝”等,是否西夏正品钱,都有争议,其中多为近代戏作之品。本书第二章第四节《对西夏文折二“大安宝钱”的再认识》,第七节《西夏文钱币中的伪品和待考品》,第八章第三节《“奲都元宝”钱的故事》,对上列钱币的真伪进行了详尽论述,此处不再赘述。

  赵权之先生在70多年前说:“数十年来,地不爱宝,出土日多”。解放后有计划的考古发掘,出土的更多。然而我们不能不注意到:不论是清代凉州出土的,还是今天贺兰山出土的,不论是内蒙古河套地区出土的,还是甘肃河西走廊出土的,其钱币品种,大体一致,这种现象绝不是偶然的。反过来说,纵看二百年,横看数万里,在西夏的墓葬、遗址、窖藏中,绝没有出土过被否定的上述钱币中的任何一种、一枚,这也不是偶然的。这又从另一个方面证明,前人的论断是完全正确的。顺便说说,人民出版社的《中国通史》(1979)第六册 “西夏部分”,宁夏人民出版社的《西夏简史》(1979),在论述西夏社会经济时,将 “天授通宝”、 “大德元宝”列为西夏货币,显然有欠分析。由此得出西夏在 “元昊时开始铸钱”的结论,更是没有根据的。而人民出版社的《中国古代货币史》(1984),以及该社和宁夏人民出版社的《西夏通史》(2005),又认为“天授”为西夏文钱,是元昊所铸,更是错的离谱。

  向达先生在《斯坦因黑水获古记略》附记中提到的番汉字合璧 “大安宝钱”、“天赐宝钱”,是文献中出现最晚的西夏钱币之一。然而,向先生所据为何,至今不得其源。《北平图书馆馆刊·西夏文专号》图版中载有福圣、大安、乾祐、天庆四种西夏文钱钱图,还载有与西夏关系不大,由三种字(包括西夏文)合璧的元代 “至元通宝”,却没有西夏的番汉字合璧 “大安宝钱”、 “天赐宝钱”。或许先生记述有误,也未可知。

  附:西夏钱币图 ⑳

  一、西夏文钱币

  二、汉文钱币

  三、铁钱

  注释:

  ① 本文为即将出版的《西夏钱币研究》中的一节。该书为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资助项目”,并由宁夏大学 “211工程”学科项目资助出版。

  ② 郑讴:《李学勤:以 “二重证据法”推动历史学和考古学的发展——访历史学家、古文字学家李学勤》,《中国社会科学报》第373期,2012年10月31日。

  ③ 陈炳应:《西夏钱币述论》,《甘肃金融·钱币专辑》1987年增二。

  ④ 这些谱录如张端木(1711 — 1774)《钱录》、陈莱孝 《历代钟官图经》、益斋主人 《货泉各考》等。谱录的撰者,皆清乾嘉时学者、藏家,有官资,与翁氏同时代人。上述诸书皆无刊本,以原传抄本传世(无图)。1993年,被编入《中国钱币文献丛书》第三辑影印出版,学人得以见其真容。

  ⑤ 此 “德”字为 “祐”字之笔误。

  ⑥ 牛达生:《西夏钱币中西夏文钱的发现与认识》,《中国钱币》 1985年第4期。

  ⑦“西夏碑”,即《凉州重修护国寺感通塔碑》。清嘉庆九年(1804),乾嘉学派学者张澍发现,汉夏文合璧,有重要研究价值,是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⑧ 郑绍宗、王静如:《保定出土明代西夏文石幢》,《考古学报》1977 年第1期。该幢立于明弘治十五年 (1502),是现知有确切年代可考的最晚的西夏文字。

  ⑨ 张澍:《养索堂文集·书天祐民安碑后》卷十九,《续修四库全书》影印道光十五年枣华书屋刊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

  ⑩ 赵权之:《介绍新发现一种西夏文钱》,《泉币》1940年第3期。

  ⑪盛大士《泉史》(有道光十四年刻本),鲍康《观古阁丛刻》(有同治十二年刻本)。收入马飞海、王贵忱主编《中国钱币文献丛书》,由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3 、1992年影印出版。

  ⑫《泉币》(双月刊),于1940年由中国泉币学社创办。泉社由一些钱币学家组成,丁福保、罗伯昭任正副社长,刊物由郑家相任总编辑。从1940年到1945年共出版32期。该刊辟有考据、撰述、鉴别、杂著等门类,重视揭示新资料,文章短小活泼,但科学发掘资料和专论较少。

  ⑬ 丁福保:《古钱大辞典·总论·谱录》上册,中华书局,1982 年,第291页。

  ⑭卫月望:《邦泥定国(即西夏)前后两钱臆》,《宁夏金融》1991年第2期。

  ⑮(英)茹迪斯著、董长青译:《一枚西夏大铁钱》,《内蒙古金融·钱币两会专刊》,1986年。原载《东方钱币学会通讯》第100期(1986年)。

  ⑯ 马定祥批注丁福保 《历代古钱图说》,上海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74页。

  ⑰ 彭信威:《中国货币史》第四章 “五代十国的钱币”,上海人民出版社,1965年,第 312 、313页。

  ⑱ 所谓 “四品中无是”,是指四种西夏文钱中,没有西夏文 “天授”钱。《钱志新编》中的著录的 “天授通宝”钱是汉文钱,并非西夏文钱。《别录》此说有误。

  ⑲ 王贵忱:《中国历代钱币书籍》(讲义),文化部文物局郑州培训中心,1985年。

  ⑳ 本世纪以来,窖藏西夏钱币多有出土。2011年,宁夏同心罕见大型西夏窖藏,出土数顿钱币,而西夏钱币种类之多,钱图之美,为过去窖藏所不及,足以显示西夏钱币的精美程度和独特风格。该窖藏情况以及出土西夏钱币彩图,已在《西部金融· 2011钱币 增刊》发表,作者为宁夏著名藏家杨森先生。此外,杨森先生所著《西夏钱币汇考》为当代西夏钱币研究的一部力作。

  注:文中附图有的非原大。

  (作者单位:宁夏文物考古研究所邮政编码:750001)

  本文出自《内蒙古金融研究》 , 2013年第1期,3-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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