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文物考古研究所 彭阳县文物管理所
〔关键词〕彭阳 张湾 金墓
〔作者简介〕柴平平，男，1986 年生，宁夏文物考古研究所馆员; 杨宁国，男，1972 年生，彭阳县文物管理所副研究馆员，邮编 756500; 朱存世，男，1966 年生，宁夏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馆员，邮编 750001。
〔内容提要〕2016 年 4 月，宁夏文物考古研究所与彭阳县文物管理所对彭阳张湾金代墓葬进行了抢救性发掘。墓葬形制为带有斜坡墓道的仿木建筑结构的砖砌单室墓，墓室四壁砌满模印砖雕，内容有动物、花卉与孝子故事; 砖雕斗拱、撩檐及歇山顶式屋顶，技艺娴熟，为同时期相关墓葬及随葬制度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资料。
〔中图分类号〕K871. 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 -0483( 2020) 02 -0018 -11
宁夏彭阳张湾金代砖雕墓，位于宁夏回族自治区彭阳县罗洼乡张湾村宗家壕，西南距县城 66 千米。2016 年 4 月，村民在修整农田时发现该墓，宁夏文物考古研究所与彭阳县文物管理所组织专业人员对其进行了抢救性发掘清理，揭露出这是一座带有斜坡墓道的仿木建筑结构的砖砌单 室 墓，现 将 发 掘 情 况 简 报 如 下( 图一) 。
一、墓葬形制
该墓为带有斜坡墓道的仿木建筑结构的砖砌单室墓，平面呈凸字形，坐西朝东，由墓道、甬道、墓室三部分组成，墓葬全长 7. 35 米 ( 图二; 封二，1) 。
墓道 位于墓室正东，开口平面呈梯形，东西长 4. 48 米，东端宽 0. 6 米，西端宽 1. 24 米，2 级斜坡状墓道，墓道底与甬道底持平，西端深 1. 66 米。
封门 条砖 6 层，大部采用墓室所剩余的条形砖雕纵横砌筑而成，高 0. 93、宽 0. 88 米。
甬道 位于墓室正东，拱券式顶，外侧两端各采用4 个竖立的忍冬纹条砖纵向竖砌 ( 图四) ，两壁用压模砖雕纵向横砌，直墙两侧各砌条砖 6 块、方砖 2 块，共 4 层，第 1、2、4 层为条砖，第 3 层为方砖，底部第 3 层与第 8 层平砖与墓室东壁相连，突出壁面，雕刻内容与砌筑方式同于墓室四壁 ( 图五) 。顶部用 6 块素面方砖砌 成 壶 门 形。甬 道 高 1. 66、宽0. 63、进深 0. 87 米。
墓室 由地面向下挖一近方形的土圹，口小宁夏彭阳县张湾金代砖雕墓发掘简报_柴平平底大，然后在土圹内采用条、方砖加工成仿木建筑结构，砖缝用黄泥浆黏合。平面呈正方形，边长 2. 23 米。墓壁采用条、方砖雕砌筑。南、西、北三壁中间一列两排砖雕突出壁面，底部第 3 层与第 8 层平砖磨制成斜角形，
其上雕刻覆莲及仰莲纹，构成近似束腰须弥座的墙基基座。第 8 层仰莲纹下叠涩两层平砖，上层为瓦垄状，下层雕刻右向平行短斜线纹。第 11 至 15 层为栏额枋、斗拱、屋瓦，四壁正中靠上部各有仿木结构的砖雕假庙堂门，西壁门楣正上方用白色颜料草书 “风花雪月” 四字，其上为歇山顶式结构。墓顶从高 1. 71 米处采用条砖由四面向中心叠涩垒砌成穹窿顶，顶端用一块方砖覆盖，距地表仅 20 厘米，砖上划一同心圆，边沿用白色颜料画太阳纹一周，间以墨笔点缀，中间墨书 “镇宅大吉” ( 图八) 。墓室四壁砖雕 4 层，第 1、3 层为条砖，纵向横砌，第 2、4 层为方砖，两两砖雕之间嵌以砖条，由形态各异的马、鹿、羊、花卉及人物故事内容镶嵌成画带，将整个墓室营造得十分别致华丽 ( 图三) 。棺床位于墓室中部，采用方砖和条砖错缝平铺，北端两列条砖横向平铺，中间两列方砖错缝平铺，南侧三列条砖，两列横向平铺，一列纵向顺铺。高出甬道底 0. 28 米，双棺，东西向排列，棺木已朽，仅剩少量棺钉，骨架保存较好，头西足东，南侧仰身直肢，面朝上，女性，35 ～ 40 岁左右; 北侧侧身屈肢，面朝南，男性，40 岁左右 ( 图六、图七; 封二，2) ①。
南、北壁 结构相同，壁面正中第 4 层方砖中间砌殿堂式平台，台上 4 根长方形立柱，柱后嵌 3 块画砖，砖以上为栏额枋，条砖纵向平铺垒砌。栏额枋以上为两个一斗三升的补间铺作，琴面昂嘴，砖砌仿木撩檐枋，歇山顶，采用两条砖纵向斜砌呈 “人”字形，顶部正中各嵌一人工雕琢的兽头。山面朝前，屋面平直，一字平行檐口。北壁平台东侧 3 块画像砖、西侧 2 块画像砖，南壁平台西侧 3 块画像砖、东侧 2 块，其上为斗拱屋檐 ( 图一〇) 。
平台正中用一块方砖雕刻两关闭的格栅门，菱形格眼，各有 4 朵菱花; 障水板雕刻成尖拱形，内各站有一人，左侧为一男性，头发于顶后束起，瘦长脸，颌下有两绺胡须; 右侧为一妇人，面朝左侧。二者均身着圆领窄袖长袍，两手置于胸前，手指微分 ( 图九) 。两侧各有一条砖，雕有宝瓶生花 ( 菊花) 。
西壁 即墓室正壁，结构大多同于南、北两壁，仅中间一列砖雕结构略有不同。壁面正中第 2 层方砖与第 4 层方砖之上各有栏额枋，栏额枋上为两个一斗三升的补间铺作，琴面昂嘴，砖砌仿木撩檐，歇山顶，底部屋顶为砖雕短竖线纹，顶部屋顶结构同于南北壁。殿堂式平台两侧各有两块画像砖 ( 图一一、图一二) 。
东壁 中间为墓门，两侧各有八块模印浮雕画像砖，结构同于其他三壁。
墓内各种完整砖雕共计 119 块，浮雕砖除假庙堂门、枋、檐等部位是人工雕磨制成外，其余均系模压烧制而成，个别又经过彩绘，画面清晰、浮雕立体质感强。内容涉及 “卧冰求鲤”“哭竹生笋”“卖身葬父”等二十四孝故事，莲花、菊花等植物砖雕与飞马、山羊、梅花鹿、怪兽等动物砖雕。内容多有重复，现分类综述如下。
1. 孝子故事
孝子故事内容的砖模有孟 宗 “哭竹 生 笋 ”、 王 祥 “卧冰求鲤”、董永 “卖身葬父”、陆绩 “怀橘遗亲”。孟宗 “哭竹生笋”砖 5 块，其中墓室南壁 2 块，西、北壁、甬道南壁各 1 块，形制大小图一一墓室西壁砖雕图 相同，刻一男子身穿长衫而站，腰系带，面向竹子，双手掩面痛哭，情状悲恸，内容同于甘肃静宁金墓墓室东西壁所刻故事②，但表现手法不同 ( 图一三; 图一七，3) 。王祥 “卧冰求鲤” 砖 3 块，其中墓室北壁 1 块，甬道北壁 2 块，形制大小相同，刻一男子俯身卧于冰上，衣服搭于头前的树干上，头顶有两只鸟儿飞过 ( 图一四; 图一七，4) 。董永 “卖身葬父”砖 4 块，其中东、南壁各 1 块，西壁 2 块，形制大小相同，砖面左下方站立一身着长衫男子，腰系带，结于体前下垂，身体略前倾，两臂弯曲，双手掩面，仰面而视; 右上角一妇人立于冉冉升起的祥云之上，身着宽袖长裙，两臂曲于体前，面向右 下 方，作 辞 别 之 状 ( 图 一 五; 图 一 七， 1) 。陆绩 “怀橘遗亲”砖 3 块，东、西、北壁各 1 块，皆为方砖，砖面左侧一人面向右侧而站，头戴小帽，帽带于体后飘扬，身着宽袖长袍，腰系带，于体侧打结，左手食指伸开，其余四指弯曲; 右侧一小孩面向左侧身体前倾，头发束起，身着圆领窄袖长袍，腰系带，于体前打结，两手交叉置于胸前 ( 图一六; 图一七，2) 。
2. 花卉砖雕
共 57 块，其中北壁与西壁各 12 块，南壁 13 块，东壁 9 块，甬道 11 块，有方砖与条砖两种，刻有忍冬、折枝牡丹、缠枝花卉与宝瓶生花 ( 菊花、莲花、牡丹) 等内容，花卉线条流畅，做工精细，形象生动 ( 图一八、图一九、图二○、图二一、图二二) 。
3. 动物砖雕
共 33 块，其中北壁与甬道各 7 块，西壁 8 块，南壁 6 块，东壁 5 块，皆为条砖，有梅花鹿、怪兽、山羊、飞马、飞鸟等内容，皆为奔跑和飞翔状，比例协调，神态自然，形象传神 ( 图二 三、图 二 四、图 二 五、图 二 六、图 二七) 。
4. 鲛人砖雕
共 14 块，皆为条砖，根据身姿不同可分为两型。
A 型 8 块，其中西、北壁各 2 块、东、南壁与甬道南北壁各 1 块。形制大小相同，上半身为女性形象，下半身为鱼形。身体呈游动状，前端女性头部朝上，面部朝外，面相丰颐，双手合十置于胸前; 胸部以下为鱼形，刻满鱼鳞并有尾鳍，尾部内卷上翘，造型别致，栩栩如生 ( 图二八; 图三〇，1) 。
B 型 6 块，其中北壁与南壁各 2 块、东壁与甬道南壁各 1 块。形制大小相同，人首鱼身。身体呈游动状，仅头部为人首，以下皆为鱼形，刻满鱼鳞并有尾鳍，尾部自然伸展略向外撇( 图二九; 图三〇，2) 。
三、出土遗物
出土遗物较少，仅有陶罐、褐釉瓷碗。陶罐 泥质灰陶，敛口、圆唇、溜肩、鼓腹，腹下斜收、平底，周身施满粗旋纹。口径15、高 20 、底径 13 厘米 ( 图三二; 图三三，2) 。
瓷碗 口微敛、平底、圈足。酱黄釉施底，再复以黑釉，黑釉稀且有流痕。圈足露胎，粗胎淡黄色，外腹部有数道旋棱。口径 17、足径6. 1、高 6. 4 厘米 ( 图三一; 图三三，1) 。
四、结 语
该墓随葬品较少，也没有文字资料可供参考，仅能从墓葬形制、砖雕内容及出土的陶罐、褐釉瓷碗等方面加以类比分析与探讨。
该墓为在宁夏地区发现的第二座金墓，与宁夏西吉兴隆金墓③、河北省迁安市 M3④在墓葬形制上比较接近，但墓室豪华程度远胜于该两座墓葬，与西吉县⑤、泾源县⑥ 发现的宋墓在墓葬形制上差别较大。该墓主要特征是四壁全用模印砖雕砌成，砖雕斗拱、撩檐及殿堂式廊柱等仿木建筑，虽然此类砌筑风格在宋墓中比较常见，但是，游廊上的立柱与已发现的甘肃、山西等地的宋金墓的八角棱柱不同，与西吉县金墓的比较接近，为壶门短柱，比较少见。同时，该墓四壁正中上部的歇山顶式的屋顶结构也是比较特殊的，这种形式见于宁夏西吉县兴隆金墓墓室东壁、山西岩上寺金代文殊殿南壁壁画⑦、山西襄汾南董金墓后室北壁的悬砌门廊⑧与甘肃静宁金墓的东西二壁上部⑨，只是此墓仅用两条砖搭砌成 “人”字形，砌筑结构相对简单一些。砖雕的宝瓶生花技法与河北宣化辽墓画法⑩、甘肃静宁金墓画法?瑏瑡 比较接近。“哭竹生笋”“卧冰求鲤”等砖雕孝子故事内容接近于河南焦作金墓?瑏瑢，“卖身葬父”内容接近于山西侯马 31 号金墓西壁格子门障水板第三幅砖雕故事?瑏瑣，砖雕格扇门的做法见于山西许多金墓，只是表现手法各异。模制砖雕束腰须弥座的做法接近于甘肃静宁金墓。出土的鲛人 ( 美人鱼) 形象砖雕在国内尚属首例，其余金墓未曾有此形象，与已发表的宋墓中的考古资料的人鱼形象差别较大。出土的褐釉瓷碗与山西襄汾县南董金墓Ⅱ式碗比较接近，从釉色与质地推测，似为华亭县安口古磁窑烧造的产品，而 “安口窑是一处金元时期仿耀州窑的青磁窑”?瑏瑤。从上述比较可以看出，此墓有宋代的建筑风格，但重点突出了金代的建筑与雕刻特点。《宋史·地理志》载，宋代在今彭阳县东北设有靖安寨，庆历五年 ( 1045 年) 置，属原州临泾县，下辖有九堡?瑏瑥。而在今彭阳县小岔乡耳城村，有一耳朵城，大中祥符元年 ( 1008 年) 置，庆历五年重修，亦属原州临泾县，与绥宁、靖安二寨相应援?瑏瑦。此城据该墓约 9 公里，宋代时该地应属于静安寨所辖。建炎四年 ( 1130 年) 固原、彭阳大部陷金，大定二十二年 ( 1182 年) 设镇戎州，升寨为县，辖东山、三川二县，堡三、寨八?瑏瑧，今彭阳县北部基本归三川县管辖，故将此墓年代定为金代中晚期。
对于墓主人的身份，根据该墓地的位置，位于山区，交通极为不便，不太符合官僚阶层的居住习惯，同时，据金代非品官不得用墓志的制度和合葬墓未发现墓志的情况看，不会是达官贵人。墓葬除豪华的墓室外，砖雕内容不像宋金时期的官僚墓葬中，常绘有武士、侍从、婢妾等奴仆形象和歌舞、宴会、狩猎等场面，其所反映出的仅是一般人的现实生活情景和历代孝子的故事，说明墓主人很可能是一个富有的乡间地主豪绅。
这座墓葬虽然发现随葬品较少，但墓室本身给我们提供了比较丰富的实物资料，这对于研究金代的建筑、绘画、雕刻、社会生活等方面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附记: 本次发掘领队是朱存世，参加发掘人员有朱存世、柴平平、杨宁国、杨彦斌、李芳、韩建军、任国柱、郑义; 绘图工作由陕西十月文物保护有限公司承担。
执笔: 柴平平 杨宁国 朱存世
注 释:
① 赵惠杰、韩涛、张全超: 《宁夏彭阳县张湾金代砖雕墓人骨研究》，《北方文物》2020 年第 2 期。
②⑨⑪瑏瑡刘玉林: 《甘肃静宁发现金代墓葬》，《考古》1985 年第9 期。
③ 宁夏文物考古研究所、西吉县文物管理所: 《宁夏西吉县汉、金墓发掘简报》，《考古》1993 年第 5 期。
④ 唐山市文物管理处、迁安市文物管理所: 《河北省迁安市开发区金代墓葬发掘清理报告》，《北方文物》2002 年第 4 期。
⑤ 耿志强、郭晓红、杨明: 《宁夏西吉县宋代砖雕墓发掘简报》，《考古与文物》2009 年第 1 期。
⑥ 宁夏博物馆考古组: 《宁夏泾源宋墓出土一批精美的砖雕》，《文物》1981 年第 3 期。
⑦ 潘絜兹: 《灵岩彩塑动心魄———岩上寺金代壁画小记》《文物》1979 年第 2 期。
⑧ 陶富海: 《山西襄汾县南董金墓清理简报》，《文物》1979 年第 8 期。
⑩ 河北省文物管理处等: 《河北宣化辽壁画墓发掘简报》，《文物》1975 年第 8 期。
⑫河南省博物馆、焦作市博物馆: 《河南焦作金墓发掘简报》，《文物》1979 年第 8 期。
⑬山西省文物管理委员会侯马工作站: 《山西侯马金墓发掘简报》，《考古》1961 年第 12 期。
⑭ 冯先铭: 《三十年来我国陶瓷考古的收货》，《故宫博物院院刊》1980 年第 1 期。
⑮《宋史·地理志》卷 87，中华书局 1977 年，第 2158 页。
⑯〔宋〕曾公亮、丁度等撰: 《武经总要前集》第 8 册，卷 18，明万历 27 年刊本。
⑰《金史·地理志》卷 26，中华书局 1975 年，第 646 页。
An Excavation Report of Zhangwan Sculptured - brick Tomb of the Jin Dynasty in Pengyang County，Ningxia Ningxia Cultural Heritage and Archaeology Research Institute Pengyang County Cultural Heritage Administration Institute
In April 2016，a joint rescue excavation was undertaken at Zhangwan Tomb of the Jin Dynasty in Pengyang County by Ningxia Cultural Heritage and Archaeology Research Institute，and Pengyang County Cultural Heritage Administration Institute. The tomb，imitating Chinese ancient wood - structure building， was a single - chambered brick tomb，with a sloping tomb passage. The tomb walls were decorated with moulded brick carvings with patterns of animals，flowers and some story figures from the“Twenty - Four Stories of Filial Piety”. The brick brackets，the eaves，and the hilltop roof were built skillfully，providing important object materials to study the relevant tomb and burial systems during the same period.
宁夏彭阳县张湾金代砖雕墓
本文出自《北方文物》18——28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