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家庄墓地在宁夏固原县西北约15公里，隶属彭堡乡撒门村，南距战国秦长城约10公里。墓地东靠塬，塬上为固原至银川的公路由南向北通过，西临大营河和冬至河冲积成的平川。墓地分布在坪的西侧边缘与大营河之间的坡地上，距今大营河床约200米(图一)。由于长期雨水侵蚀和当地群众取土，该墓地形成了两条东西向沟壑断崖，将墓地分割成北、中、南三个区。近年来，当地群众在墓地中区的南、北两侧取土，时常挖出牛、羊、马的头骨和铜器。固原博物馆曾将从当地征集到的青铜器作过报导①。1986年夏，固原博物馆曾在墓地中区开了两条探沟，因故未继续发掘。
1987年7月13日——9月27日，宁夏文物考古研究所对墓地进行了发掘，在中区共开探方7个、探沟4条，发掘面积854平方米，发现墓葬20座(其中一座已残)。在南区开探方4个，发掘面积400平方米，发现墓葬5座(其中一座亦残)。北区只在西侧断崖处清理了三座墓葬，其中两座残毁。另外开探方两个(10×10平方米)，未发现墓葬。
墓葬地表无任何遗迹和标识，开口于耕土层下。墓葬形制有竖穴土坑和洞室墓两类。葬式以单人仰身直肢葬为主，有少量的双人人同室合葬和分室合葬，头向为北偏东。竖穴土坑墓除随葬铜器和骨器外，普遍流行殉牲习俗。凸字形土洞墓是将死者及随葬的铜器、骨器放入长方形墓室，然后将牛、马、羊的头、蹄骨按一定方向置于墓道中，死者没有葬具，填土未经夯打。刀把形洞室墓完整的有四座，葬式为单人仰卧直肢，随葬品大多置于人骨两侧，仅有少量马具置于殉牲的牛、马头骨附近。凹字形土洞墓死者不用棺，分别葬于两个墓室内。墓室中随葬有铜器和骨器，而牛、羊、马的头、蹄骨则放置于共用的墓道中。
于家庄墓地，普遍以牛、马、羊的头、蹄骨随葬，多者羊头达53个，此外还有羊下颚骨130个和牛头骨、马下颌骨。出土随葬品1400余件，以铜器、骨器珠饰为主，还有少量的陶器、铁器和金器。铜器除矛、短剑、戈、箭头外，多为刀、环、带扣、扣饰、锥、斧、凿、泡饰、马衔、节约等。骨器则以马镳 、节约为主。陶器数量少，制作粗糙，只有夹砂红陶和灰陶单耳罐一种。
现择GPM17、GPSM4、GPSM3(以下均简为M17、SM4、SM3)三座墓的情况报导如下:
一 墓葬
(一)M17位于中区的西部，是一座凸字形土洞墓(图二)。墓道长2.10米，宽1.40—1.70米，上口距今地面0.78—0.98米，深0.60米。墓道中放置牛头骨2具，吻部朝向墓室。此外还有羊头骨2具。墓室在墓道的中部，长1.97米，宽0.56米，单人仰身直肢葬，不用棺。方向75°。随葬品有铜器、骨器、陶器及玉石器等23件，其中几件出于填土中。
1.铜器有戈、刀、带扣、镞、双鸟纹牌饰等。
戈 1件(M17:6)，中胡二穿，内上有一不规则长方孔，援平直，锋端呈弧形，胡上穿孔不规则。通长18.8、援长11.1厘米(图三，1)。
刀 1件(M17:15)，长条形，背部平直，柄端有一不规则孔，尖略残。残长17.3厘米〔图三，10)。
箭头 2件。标本M17:13，尖圆状，长2厘米，銎径0.8厘米(图三，12)。标本M17:10，三翼，短铤。长2厘米，銎径0.8厘米(图三，11)。
扣饰4件。分二式:
Ⅰ式 1件(M17:8)，正面圆鼓，背面凹，中间部位有二长方形孔。直径4.4厘米(图三，3)。
Ⅱ式 3件。正面圆鼓呈泡状，背面凹有一桥形钮。该式有大小两种，大者如M17:7，径3.8厘米(图三，5);小者如M17:12及M17:11，径分别为2.7、2.6厘米(图三，4、14)。
带扣 1件(M17:4)，扣环平面近圆形，扣舌位于环内，舌尖外突，环面饰三周方形纹。钮孔方形，长5.6、环径4.4厘米(图三，2;图四，1)。
双鸟纹铜牌饰 1件(M17:9)，略呈“S”形，图案为双鸟纹的变体，鸟眼、喙耳完全消失，正面中间有一圆尖，两端为鸟首形，背面有一竖钮。长4.5、宽2厘米(图三，7)。
联珠状铜牌饰 3件。标本M17:1，由两排圆珠连缀而成，每排三珠，珠面饰卷云纹，背面无钮。长3.7、宽2.6厘米(图三，13;图四，2)。
2.骨器 只有匕一种，共2件。系用兽肋骨刮磨而成，上端宽圆，下端细尖，上端一侧有一凹槽。标本M17:17残长10.2厘米(图三，8)。
3.铁器 1件(M17:15)，锈蚀严重，呈长方形，背面有钮，正面中间有一圆泡，似为鸟形饰牌。长4.5、宽2.4厘米(图三，6)。
4.玉石珠饰5件
有琥珀和绿松石两类。琥珀珠中间有一周凸棱。
5.陶器 1件(M17:16)，为单耳罐，已残。系夹砂灰陶，方平唇，直口，鼓腹，小耳，耳上端与唇缘平齐，器表无纹饰。口径9.3、高13厘米(图三，9)。经观察，该墓未被盗扰，似为埋入前有意打破或埋葬时已残损。
(二)SM4在南区墓葬群的东部，是一座竖穴土坑单人墓葬。墓口距地表深0.15—1.65米。墓坑呈长方形，长2.28、宽0.90—0.94、深0.70—0.90米。东部地势较高。葬式为单人仰身直肢葬，头骨和上肢有所扰乱，方向75°(图五)。
墓坑内除随葬器物外，还殉有马头骨、羊头骨、羊下颌骨及马、羊蹄骨等。
墓内随葬器物63件。以铜器、骨器为主，有少量的铁器和金器。
1.铜器 有矛、刀、斧、凿、锥、马衔、轴饰、扣饰、圆管、钏等。
矛 1件(SM4:47)，矛锋尖长、中脊不明显，骹较长，圆形，头端较大，有两对穿的钉孔。通长25.8厘米(图六，1)。
刀 1件(SM4:36)，刀背平直，刀尖下弯，刃部呈弧形，柄端有一孔。长19.2厘米(图六，2)。
斧 1件(SM4:24)，器形近似长方形，弧形双面刃，两侧略突。上有长方形銎，銎下有对穿的三角形钉孔，侧面遗留着合铸的缝迹。长7.8、首宽3.2、銎腔2.65×1.45厘米(图六，5;图八，1)。
凿 1件(SM4:25)，为方銎，銎沿较厚，两侧面有接缝，系合铸而成。长5.8、銎腔1.1×1厘米(图六，3)。
锥 1件(SM4:4)，上端扁刃，下端锋尖。长8厘米(图七，1)。
马衔 2件。标本SM4:5系两节直棍式，棍两端为圆环，两节中间以两圆环相套扣。长16.5厘米(图八，2)。
轴饰 2件。标本SM4:1为圆筒形，尾端钝尖，圆形銎。长7.4、銎径4.3厘米(图六，6)。
扣饰 21件。可分三式。
Ⅰ式 5件。标本SM4:31正面圆鼓，边缘下折，背面有钮。径2.8厘米(图六，4)。
Ⅱ式 1件(SM4:37)，正面略鼓，中心圆突，背面有钮。径2.6厘米(图七，5)。
Ⅲ式 15件。分大中小三种。正面圆鼓，有钮。大者径8、中者6.3(图七，4)、小者4.4一4.9厘米。
钏 1件(SM4:41)，已残。椭圆筒状，上、下口大小一致，壁面上饰七行“<”形组成的带纹。壁厚0.15、壁高3.8厘米(图七，12;图八，3)。
鸟首形饰件 2件。上端浑铸一鸟首，用粗线勾勒出鸟眼及喙部，鸟脖下收为方形銎，标本SM4:16銎部有一对穿的钉孔。高3.9厘米(图七，8;图八，5)。
铜管 1件(SM4:34)，圆管，中空，器表饰数道弦纹。长3.8、径0.7厘米(图七，11)。
扁联环饰 29件。近似扁圆，有的为单个扁圆环，有的二个相连，有的为五个相连，出土时与铁扁环组成串状放置在人骨的腰部。标本SM4:39，通长3.5厘米(图七，2)。
2.骨器 21件。其中完整者10件。计有马镳、节约、三瓣骨器、箭头、匕等。
马镳 3件。其中1件残。系用动物的角端为原料，一端较粗，另一端细圆。标本SM4:3，在不同的面分别对钻有3个孔。长15.5厘米(图七，7;图八，4)。
节约 12件。完整的6件。可分三类。一类为菱形，侧面对穿一长圆孔，长3.2厘米。一类为扁圆柱状，中空，侧面对穿一长圆孔，如标本SM4:53，长3.6厘米(图七，10)。另一类为长圆形，一端中空，另一端实心，器体上也对穿一圆孔，如标本SM4:59，长4.5厘米(图七，9)。
三瓣形骨器 3件。系由三个半圆组成，正面略凸，三个半圆上雕卷云纹饰，背面雕一钮。如标本SM4:56(图八，6)。
箭头 2件。标本SM4:48为三棱形，下端有一圆孔以安装箭杆。长1.5厘米(图七，3)。另一件为尖管状，锋端钝圆，下端有孔以安装箭杆。长2.5厘米。
匕 1件。标本SM4:58长条形，一端宽圆，一端残，系用动物肋骨二片对接而成。宽端一侧有凹槽，残长8.7厘米。
3.铁器 仅扁联环一种，锈蚀严重，出土时和铜扁联环成串连状。
珠饰 有琥珀、骨、绿松石3种。
琥珀珠呈圆形或扁圆形，大小不一;骨珠呈管状或扁圆状;绿松石为扁圆形，标本SM4:63系由绿松石串连而成(图九，1)。
金器 1件(SM4:50)，系用薄金片压成凸凹条纹，呈长方形搓板状，一端有二小孔。长1.5、宽1厘米，重0.4克。
石环饰 1件(标本SM4:62)，用白色滑石磨成，呈椭圆形，背面扁平，正面略鼓，中穿一孔。径2.7—3.8厘米(图七，6)。
(三)SM3位于南区的东南，北距M4约6米，是一座竖穴土坑双人合葬墓。墓坑呈不规则长方形，墓口距地表0.4米，墓长1.34、宽0.73—0.94米，深0.63—0.85米。方向25°。
墓内葬二个仰身直肢的小孩，南北并列(图一O)。随葬品有刀、带扣、小铜铃、扁方形铜管和骨针等17件，其中2件出于填土中。
1.铜器 有刀、带扣、环、小铃、扁联环饰等。
刀 2件。形状相同，刀背平直，柄端有圆孔。标本SM3:南1、长19.8厘米(图九，2;图一一，1)。
铜管 1件(SM3:北1)，柱状中空，断面为长方形，正面饰，“W”字纹，出土时管内盛装骨针，由此可推知是作针筒用的。长8、长边为0.9厘米(图一一，2)。
带扣 1件(SM3:北3)，尾端为雁尾形，有一个不规则圆形钮孔，扣环平面椭圆形，饰二周方点纹，扣舌位于环内缘，舌尖斜伸。长5.5、径4.4厘米(图一一，5)。
环饰 1件。标本SM3:北4系环状，上饰漩涡纹。内孔椭圆形，径4.8厘米(图九，4;图一一，4)。
铜铃 3件。形状相同，铃首为圆环，甬较长，上饰斜方格纹，铃口为椭圆形，分为两瓣，且两侧遗留有合铸的缝痕。标本SM3:北7高3.9厘米(图九，3;图一一，3)。
扁环饰 3件。椭圆形，有缺口，宽1.4厘米。
2.骨器 3件。仅骨针一种，出土时装在铜管(SM:3北1)中。形同现代针，有线孔，长短不一。长度在3.8—7厘米之间。
3.珠饰 149枚。以骨珠为主，作扁圆或管状。有绿松石珠2枚，琥珀3枚，其中1件为长管状。
二 小结
固原于家庄墓地是一处以畜牧业为主要经济生活的少数民族墓地，除个别墓葬外，较普遍地以牲畜的头、蹄殉葬。随葬品除铜戈、矛、短剑、镞等兵器外，主要为日常生活用品。同时，铜质和骨质的马具较发达;不见农业生产工具和祭祀用品;陶器少，制做粗糙;这些都表明墓主是从事畜牧略猎的古代少数民族。
墓中所出的戈，属中胡二穿，标本M17:6和内蒙古毛庆沟M58:1②及北京市宋公差戈③相同，时代当为春秋时期。出土的刀，首背和刀背平直，当属《鄂尔多斯式青铜器》④一书中的AⅨ式刀，时代为春秋晚期至战国早期。伴随而出的铜环、双鸟纹牌饰、长条铜管、带扣等常见于内蒙古鄂尔多斯地区。所以就大范围而言，于家庄墓地仍属北方草原游牧民族的青铜文化范畴，其时代亦当在春秋晚期至战国初期。
尽管如此，于家庄墓地仍有明显的、不同于内蒙古桃红巴拉、毛庆沟等墓群的特点。于家庄墓地虽有竖穴土坑墓，但却以有墓道的凸字形土洞墓为主。殉葬的牛、羊、马的头骨和蹄骨多数置于墓道之中。铜矛的矛身作菱形，中脊不明显，与内蒙古毛庆沟M27:2及鄂尔多斯其它地区所出者⑤也有明显的区别。于家庄墓地骨器制造业比内蒙古鄂尔多斯地区发达，除节约、三瓣形骨器、马镳等马具外，还有大量的生活器具。
类似于家庄墓地的春秋、战国时期的青铜文化遗存，除广泛分布在宁夏南部的固原、西吉⑥等县外，在北部黄河流域的中宁⑦、中卫县和甘肃省的清水等地也有发现，是一种分布于陇山以西的春秋、战国时期青铜文化的遗存。
宁夏地处陇山之西、泾水上游以北，春秋时期“歧、梁、泾、漆之北有义渠、大荔、乌氏、朐衍之戎……，各分散居谿谷，自有君长，往往而聚者百有余戎，然莫能相一”(《汉书》卷94上)。其中义渠、乌氏，主要聚居于宁夏南部及甘肃庆阳地区;而朐衍戎则活动于宁夏北部。由此将于家庄墓地看成是春秋、战国时期这些戎的青铜文化遗存是不会有太大问题的。若此说不谬，于家庄墓地的发现，则对我国春秋、战国时期戎民族青铜文化的研究具有重要学术价值。
在发掘和整理资料过程中，得到宁夏固原博物馆的大力支持，特此致谢。
执笔 : 钟侃 陈晓桦 延世忠
绘图 : 陈晓桦
摄影 : 吴殿卿
注释
① 钟侃、韩孔乐:《宁夏南部春秋战国时期的青铜文化》，《中国考古学会第四次年会论文集》，文物出版社，1983年。
② 田广金、郭素新:《鄂尔多斯式青铜器》，文物出版社1986年。
③ 程长新:《北京发现商龟鱼纹盘及春秋宋公差戈》，《文物》1981年8期。
④、⑤ 同②。
⑥ 同①。
⑦ 宁夏回族自治区博物馆考古队:《宁夏中宁县青铜短剑墓清理简报》，《考古》1987年9期。
本文出自《华夏考古》1991年第3期，55—63页。
